12
當時我,過過,還有蓉蓉三個人,聽到爸爸的回答不禁大驚失色。我吃驚自然不在話下,過過吃驚也不在話下,因為我們父子倆當時都算是練武之人。盡管過過不知道我的底細,而我知道他的秘密罷了。可是蓉蓉的吃驚卻需要稍微的解釋一下。因為就在一年前,在我和蓉蓉的結婚十周年之時,我第一次跟蓉蓉坦白了我會武功的事實。而且就在那一天,因為這個事實,還把我的老丈人給活活嚇死了。蓉蓉之後就對我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恐懼,準確的說,是對我的這種奇怪功能產生了巨大的恐懼。之後她經常在夜裏做惡夢而在夜半驚醒,醒來的時候大汗淋漓。對我說在夢裏,她見到我揮掌向她打去,刹那間,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被撕碎成了無數煙塵。我對蓉蓉很耐心,很理智的分析了這個睡夢的荒唐性。我告訴她,這種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因為我怎麼可能對自己心愛的人下此毒手呢。可是蓉蓉不同意我對她的夢的解釋。蓉蓉上大學雖然也是學化學的,可是她卻對心理學一直抱著巨大的興趣。大學期間,她幾乎是通讀了弗洛伊德等人的作品。所以在我看來,她是中心理學的毒太深。她當時對我這樣解釋了自己的那個夢。她說:自己的身體化為煙塵,並非是將要發生的一個事實,而隻是一個將要發生的事實的隱喻。一個頗有深意的意象。這種隱喻來自於一個人潛意識的深處,讓人值得懷疑的可能性極小。我聽到這話不禁又一次哈欠連天起來。蓉蓉對於這種來自於西方的狗屁符號學,狗屁心理學,總是抱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執著和信心。她甚至堅信,用這種理論可以拯救全世界,可以把一個人的內心提升到最高境界。我對於這一點根本無法理解。我甚至隻有把我對武功的信心拿出來,將之和蓉蓉的這種奇怪信念比較的時候,才能微微的猜測到一點蓉蓉的心思。或許心理學於蓉蓉,正如武功對於我一般神聖。隻能做此解釋,不然我還能如何揣摩。可是轉念一想,我又往往把這個念頭給否定了。因為我想,武功畢竟是如此神奇的一件事物,宇宙之中,我真的無法想象,還有和它一樣神奇的事物存在了。當然再過幾年之後,等我的爸爸去世之後,那時我也和蓉蓉離了婚,蓉蓉最終辭去了她在某個化妝品公司的職務,去自己開了一家心裏谘詢公司,挽救了無數問題少年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原來正如她所說,武功並不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物。其實心理學也可以和武功一樣神奇,甚至比武功還要神奇。因為武功解決不了的問題,心理學卻可以。這當然也是後話了。
當時在我哈欠連天之時,蓉蓉還是繼續不依不饒的揪著我的耳朵,繼續給我詳細解釋了她對於自己那個夢的見解。蓉蓉說:她當然知道我絕對不會用武功去傷害她。可是武功根本上就是一種特權。而一種特權會逐漸的導致一個人的自我意識無限膨脹,以至於最後迷失。而在迷失的狀態下,這個人又會進一步去做出威脅社會的事情。比如她夢見自己在我掌下灰飛煙滅,決不是指肉體上的灰飛煙滅,而是指情感上的灰飛煙滅。因為在我的武功最終被社會發覺之後,我便會有意無意的去利用這種武功帶來的特權,去做出一些不公正的行為。而這種不公正的行為,會逐漸擴及到自己的親人身上,擴及到哪怕自己最心愛的人身上。這種事情是無法阻擋的。因為在那時候,主宰一個人行動的主要原因,將不再是這個人的理性和情感,而將會是特權本身。人在這種時候已經被異化了。被特權所異化,被誕生於自己生命中的一種外來之物所異化。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情形。
蓉蓉羅羅嗦嗦的說了半天,搞的我的睡意都沒有了。我不禁有些反感。好好的漢語,為什麼就是不去好好的說呢。一個很簡單明了的事情,本來可以很淺顯的,幾句話就說明白了,為什麼偏偏要用到那麼多奇怪的詞語呢。看來心理學真是害人不淺。把一個人的語言表達能力都給毀掉了。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當然之後再過許多年,當我娶了龍兒的那一天,我卻忽然記起蓉蓉當天對我說的這些話來。那時候我才意識到,蓉蓉當時的話語是對的。她雖然用了一種極其複雜的語言,但終究還是表達出了一種深不可測的意思。而那種意思,用簡單的語言是根本也不能表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