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萱合上了匣子:“我曉得他費錢大手大腳,沒什麽積貯,現在他們子母三人落魄後,更是少了許多收入,倒是沒想到,他如何窮成如此了?”

“外債累累,老八這人浮誇,不懂事的很,在外頭,壹擲千金,稀飯耍李複言氣魄,和他壹起的那些後輩,哪個不是家財萬貫,他堂堂壹個李複言怎能失了體麵,人家請吃八百壹桌的飯,他打腫了臉,也要請回去壹頓壹千兩。便那樣個性,倒是和老四,他哥哥完全不壹樣。”

賀穆萱這點認同,宣王雖然壹開始以為很陰毒,其實相處以後無非也便是個壞性格的大少爺罷了。

而晉之王的個性,便有些黑暗了。

“父皇如果曉得了,預計是必然要給他找個妻子的。”

許舒看向賀穆萱:“那孩子我預計對你……”

“霹鱺隆”,壹個雷,淹沒了許舒的話。

賀穆萱走到窗口壹瞧,得,等雨下,這雨是越來越大了。

“我今晚,保不齊是要住你這了。——你適才說什麽?”

許舒輕笑:“沒什麽,要不要下人給你修理房間。”

“沒有了,炎天的雨,淋了便當納涼了,我得回去,有人給我等門呢。”

賀穆萱推開了門,這雨壹時半會兒不會停,夜色看著都深了,她再不回去,小悅怕是要擔憂了。

許舒也沒強留她,送了她到門口,馬車早便候著了,賀穆萱上了車,嚕了袖子上的水,隔著車窗和許舒道別。

馬車駛入狂風暴雨的夜色之中,外頭雷聲大作,街上空無壹人,賀穆萱早曉得這雨會越來越大,便和宣王壹道拜別了。

車子駕了會兒,倏地壹個急刹,隨同著馬兒的嘶鳴,賀穆萱整個差點跌下座椅。

忙翻開:“如何了?”

車夫滿頭滿臉都是雨水,連個表情也瞅不清,衝著賀穆萱高聲喊道:“穆萱,好似撞了人了。”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地上的確躺著壹個人,壹動不動。

賀穆萱心口壹緊,趕緊跳下車。

車夫過來撐傘,這油紙傘被風吹的混亂,完全也遮不住什麽。

賀穆萱滿身淋了個透濕,衝到車跟前,地上躺著個人,除了是個人,別的什麽也看不出。

風燈提過來了,仍然不頂事。

賀穆萱蹲下身,試圖推那個人,那人依樣葫蘆。

馬車夫慌了神:“他突然便衝出來了,我拉住了撟繩,沒看清有沒有撞傷他,人便如此躺著不動了。”

“別說了,趕緊弄上車,送醫館去。”

“是,是。”

車夫放下風燈,來和賀穆萱壹起擡人,兩人吃力的攙扶著這個人上了馬車,車夫回去拿風燈,都給雨水貫注燈內,澆滅了。

幸虧車內另有壹盞風燈,趕緊提出來,車夫借著薄弱的燈光,繼續趕路。

車廂內,黑暗壹片,賀穆萱摩挲著,探了地下人的鼻息,鼻息尚存,萬幸。

摸了脈搏,也平穩。

馬車朝著醫館去,走了兩家,都早早關門了。

在雨夜裏趕路,著實太熬煎人,看車夫被狂風暴雨席卷的混亂不已,賀穆萱下了令:“送我回家。”

車子到了家,賀穆萱便和車夫把人給搬了下來。

小悅果然還在等門沒睡,繡球和林嬸也都在。

看到賀穆萱和車夫濕答答的搬著壹個人進入,都有點嚇壞了。

“小姐,這是如何了?”

“別管了,進去,雨太大了。”

小悅卻執意要給賀穆萱撐傘,接過便是同事們都弄的濕答答。

幸虧是炎天,這淋了雨譬如洗了個澡。

人給擡了進去,賀穆萱放到了自己的房間,燈光下,這人的麵貌打扮清楚了。

小悅開始發出了嫌棄之聲:“這麽髒,便放您床上了啊,您這床還睡不睡了。”

賀穆萱也發現,這人真是泥垢裏挖出來的,髒的壹塌懵懂。

周密壹看,身上的衣服雖然濕透了,還能識別:“好似是道袍。”

壹說,繡球上來看了眼:“是個羽士呢。”

賀穆萱看向他的右手胳膊,壹下便確認,這羽士,便是前天在提刑司遇到過的瘋羽士。

以前拉破了他衣服,看到那黑黢黢的手臂,還不可以確認是膚色或是泥垢,現在可以確認,便是泥垢。

他好像隻是睡著了而已,賀穆萱隔著衣服摸了他的肋骨,大抵稽查了壹下他的身子,都沒有受傷的跡象。

加上車夫再三保證,馬真的沒踹人,也沒把人踢飛,看樣子,這瘋羽士又發瘋了而已。

賀穆萱讓車夫把這羽士的濕衣服脫了,又壹時找不到可以給這人換的男裝,便讓林嬸找了兩身她的衣服來,給這瘋羽士先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