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梅冷笑一聲說:“我敢肯定的說,這事是真的,獨眼龍汽車還會來,你要是不相信,我和你打賭!”
錢珊珊來了興趣,悄聲問:“雪梅,你憑啥子說獨眼龍汽車是真的?”
王雪梅很有把握地說:“你想想,這事是從芳芳的姐夫嘴裏說出來的,芳芳的姐夫不像是說假話的人。”
三個人都不說話了,她們都陷入了沉思,在認真地想著獨眼龍汽車的事。錢珊珊突然說:“要是真的有獨眼龍汽車開過來,我就要去西藏!”
李吉甫正對著麻柳灣的三個女孩子站著,他雖然沒聽清三個人在說些什麼,但從神情上可以判斷,她們一定是在商量討論獨眼龍汽車的事。他心裏一急,忙朝小姨妹張芳芳使個眼色,示意她別多說話,以免招來鄔書記的批評。
張芳芳也看到了姐夫遞給她的眼色,她努力琢磨著姐夫那個眼色裏的真實內容,姐夫是在鼓勵她繼續說話呢,還是在製止她議論這件事?她忽然明白了,姐夫似乎是在告訴她:獨眼龍汽車的事是真的!要不然,姐夫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向她使眼色呢?張芳芳確定之後,小聲對兩個夥伴說:“我明白了,獨眼龍汽車是真的!”
錢珊珊高興了,她抬起頭來,無比興奮地說了一句:“我要去西藏,一定要去西藏!”
鄔書記瞪大了雙眼,朝著三人低聲喝道:“不準說話!要說,就站到前麵來說!”
三個女孩子不敢再說話,她們都知道站到前麵去說意味著什麼,那就是在瞬間從鬥爭別人變成被別人鬥爭,那是一種角色的轉變。鬥爭會繼續進行,三個女孩子都在細心地想著心事,究竟哪些人發了言,她們都記不清了。
鬥爭會結束了。站在前麵的兩排壞人散去,各回各的屋,都走了。李吉甫卻仍然站在原地不動,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黃秘書發現了他的尷尬,忙將嘴湊到鄔書記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鄔書記皺了一下眉頭,大聲說:“讓他回養豬場去,再養幾天豬,以觀後效!”
黃秘書領了指示,走過來,對李吉甫說:“你還是回養豬場吧,繼續接受勞動改造!”
李吉甫的心咚的落了地,隻要沒被逮捕,能回養豬場就是萬幸了!李吉甫邁開腳步,準備朝養豬場走,張巧巧從人群中擠了過來,小聲對丈夫說:“先回家裏吃午飯吧,家裏還有幾個雞蛋,我炒給你吃,吃了午飯再去養豬場!”
李吉甫搖頭說:“把雞蛋炒給幾個娃兒吃吧,我不能回家,得先回養豬場!”
張巧巧卻固執地說:“回趟家有什麼了不起?早遲去養豬場都是一樣!”
李吉甫忍不住,朝妻子發火了:“你這個人咋個不懂事喲,這是啥子時候了,你還跟我婆婆媽媽的,快回去!”
張巧巧歎了口氣,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轉身走了。麻柳灣的三個女孩待張巧巧走了之後,就一起擁過來,想攔住李吉甫,問個究竟,可黃秘書卻適時地走了過來,把她們隔開了。黃秘書和李吉甫一起走出了公社禮堂。
麻柳灣的三個女孩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們是走在最後麵的三個人。走到土地廟旁邊時,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蹲下,三顆頭棚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錢珊珊咬牙切齒地說:“我一定要去西藏,今晚上就去等獨眼龍汽車,這個地方活不下去了,沒意思!”
張芳芳拍了錢珊珊的肩膀一下,支持說:“我跟你一起去西藏,這個地方,看到都傷心,走得天遠地遠的,眼不見,心不煩,不見狗屎不惡心!”
王雪梅笑著說:“我也要去西藏,我們三個一起走!”
錢珊珊有點驚訝了:“你也要去西藏?你的出身是貧農呀?”
王雪梅嘟囔著嘴說:“貧農咋個啦?貧農又沒多長兩匹肋巴?貧農一樣的天天幹活路,一樣的挨鬥爭!彭幺叔不也是貧農嗎,一樣的弄到前麵去站起!”
張芳芳擔心地問:“雪梅,你大姐會讓你去嗎?你大姐是大隊支書呀!”
王雪梅的火一下就冒出來了:“她是她,我是我,羊子不跟狗搭夥。不說她我不冒火,提起她我就鬼火冒!嫁給一個矮子醜八怪,還覺得光彩得很,看她那個樣子,我寧願背幾萬塊錢的債!”
張芳芳和錢珊珊都明白,王雪梅最看不起她大姐的地方,就是她大姐嫁了一個矮子男人。錢珊珊好像想到了心事,她有些羞澀地說:“這一帶的男人都長得怪眉屎眼的,沒有一個伸展的,說不定到西藏去,還能嫁到一個好男人!”
王雪梅噗哧一聲笑了:“你去西藏就是為了找一個好男人啊?羞不羞喲?”
錢珊珊卻一點也不害羞,她不緊不慢地說:“哪個男子不出門?哪個女子不嫁人?這是前秦後漢興就了的,有啥子羞頭?你就不想嫁個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