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被關在了警衛室旁一間用來倉儲的小艙室裏。
這間艙室非常狹仄,沒有窗戶,因為空氣不流通的緣故,到現在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新油漆味道。當然,手銬也還是沒離開過瑪格麗特的手腕,但是對於瑪格麗特來說,這一切根本就算不了什麼。當她終於能夠靜下心來,從頭到尾地回憶一遍從一早開始直到現在的每一個細節時,她不得不承認,雖然不顧一切匆忙混上了船對與她來說是一場天大的甚至可以稱之為悲慘的烏龍,但她的運氣,真的還算不錯,那位“綠帽子先生”的刻薄和冷酷反而成全了她——明天中午被遣送上岸,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最好結果。
是的,現在她什麼都不用做,隻要老老實實在這個艙室裏待一晚上,到了明天中午船停靠在昆斯敦時,她就可以下船了。
她不想去考慮下船後可能麵臨的指控。即便真的落到卡爾·霍克利所嘲諷過的那種地步,那也是後話了。她認。比起幾天後可能變成漂浮在大西洋冰冷洋麵上的僵硬浮屍的這條船上的許許多多人,她已經夠幸運了。隻要性命還在,什麼也打不倒她。
頭頂唯一的一盞白熾燈光線很暗。瑪格麗特不知道現在的確切時刻,估計應該是10號的深夜了。
她被拷在艙壁鐵環上的胳膊,一直以一種別扭的方式扭著,血液循環不暢的情況下,漸漸感覺到針刺般的脹麻。而且更糟糕的是,緊繃著的神經舒緩了下來後,她的身體就開始提醒她關於它的存在——她從早上一直到現在,滴水未進,又餓又渴。
肚子餓倒可以忍受,但是口渴卻真的十分難耐。當意識到身體需要水分之後,嘴巴裏那種幹黏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所有人仿佛都忘記了她的存在,把她鎖在這個地方後,就沒有人管她了。
反正已經失去自由,成了一個等待指控的犯人,再不濟,也不會比現在這種處境更糟糕了。
瑪格麗特抬起另隻可以動的胳膊,打算冒著被人嫌惡的風險討一口喝的時候,艙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接著,艙門被推開,那個年輕的船警克魯曼出現了。
“費斯小姐,我想您或許需要吃點東西,”克魯曼朝她揚了揚手裏的托盤,上麵有幾片白麵包,還有一杯水,“所以我給您送了點吃的來。”
瑪格麗特感動得簡直快哭了。
“太謝謝您了,您真是個好人。”瑪格麗特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沒什麼,順手之勞而已,今晚正好我值班,”克魯曼把托盤放到了一張桌子上,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手銬,遲疑了下,“抱歉我不能打開你的手銬……”
“沒關係,你已經夠好了,非常感謝您,”瑪格麗特幾口喝完了杯子裏的水,終於覺得舒服了些。
“可以麻煩您再給我倒一杯水嗎?”她舔了舔嘴唇,略微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我實在是太口渴了,早上開始一直到現在,什麼都沒喝過。”
克魯曼一愣,“哦,當然,您稍等,”他立刻接過杯子轉身出去。很快回來,這次不但拿了一壺水,還帶了一碟水果。
因為實在太餓,瑪格麗特也不客氣了,低頭張嘴大口吃了起來。
她在吃東西的時候,克魯曼並沒離開,而是坐在邊上的一張凳子上,一直看著她。
等肚子終於填飽,瑪格麗特抬起頭,正對上克魯曼的視線,於是再次向他表達感激之情。
“哦,這沒什麼,我的名字叫克魯曼,克魯曼·代頓,”他的情緒顯得很快活,“費斯小姐,您剛才說您是溫徹斯特藝術學院裏威廉姆斯·史密斯教授的學生?這太巧了。我的未婚妻瑪莎非常喜歡史密斯教授的作品,就在去年,我還陪她一道去倫敦聽了一場史密斯教授作品的公演。雖然我不懂音樂,但依然令我感到震撼,至今我還記憶猶新。你大概不知道,瑪莎一直喜歡音樂,可惜她家裏窮,下麵還有幾個弟弟,她的父母沒法讓她繼續讀書,所以她隻能放棄。這次本來她也要上船的,可惜最後買不到票了。如果她在船上就好了,她一定會很高興能遇到史密斯教授的學生……”
瑪格麗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點了點頭,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是嗎……”
如果你知道幾天後將會發生什麼,你一定會慶幸她買不到票。瑪格麗特心裏默默這樣想道。
“喏,你看,這是她的照片,”仿佛為了讓她相信,克魯曼興致勃勃地從貼身衣服的內兜裏掏出一張照片,遞到瑪格麗特的眼皮子前,“這就是她。”
照片上是一個樸素而文靜的少女,嘴角微微上翹,目光顯得含情脈脈。
“她真漂亮。”瑪格麗特稱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