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樞機輕笑,“活著已是這樣,便是死於刀下,又能如何!”
赫連傒長歎一口氣,提筆寫了幾個字,他原就不是舞文弄墨的人,索性揉掉了信紙,“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我不是商承弼,不必受製於誰,你如果不喜歡,我便親自去定盟又怎樣。正好,也免得討來個女人亂我心誌。”
晉樞機輕輕點頭,“如此,多謝了。”
赫連傒看了他一眼,“既然讓你跟了我,商承弼做不到的,我總要做到才是。你自己挑個日子,把嚴鐸的女兒娶了吧。”
晉樞機看他,“我這樣的人,何必禍害一個好姑娘。”
“不是你禍害他,是她父親要拿她換一家老小的平安。你娶她,是幫她。”赫連傒的語聲又恢複了毫無人性的冷漠。
“既然如此,早娶不如完娶,你現在就派人去下小定,三日之後成婚,你喝了我的喜酒,再去西邏邪部喝賠罪酒吧。”晉樞機說完了這句話,一甩衣袖,轉身就走了。
“什麼?!”商承弼一聲驚疑,就聽到桃兒非常刺耳的叫了一聲,他略略放了手,桃兒立刻從他腿上跳下來,自己躲在桌子底下活動著快被他掐斷的脖子。“成親!你說他要成親!”
“是,是大米商嚴鐸家的三小姐,雖是庶出,但聽說知書達禮,很是溫順。今日,王爺已派人下了小定。”這樁大消息傳得滿城風雨,根本不用探問,連京安的百姓都能說出個七七八八。當然,絕大多數的人都難免替那位三小姐可惜,到底是庶出,晉樞機怎麼看,都不像是女兒家的良配。
“竟是庶出的?”商承弼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本該火冒三丈的時候,關注的居然是這個可笑的問題。晉樞機心高氣傲,怎麼肯娶個商賈的女兒,竟然還是庶出。這樣的身份,哪裏有資格做超一品的臨淵王妃。
“是。今年十八了,尚待字閨中。嚴鐸還有一個小女兒,是嫡出的。可惜今年隻有十三,想是王爺覺得年紀太小了吧。”暗衛稟道。
商承弼心亂如麻,根本聽不進這些,隻滿腦子都是暗衛說的三日後成親,三日後,三日後。他的心突然痛了一下,最該天子一怒的時候,竟想得是,終於知道自己去皇後宮裏的時候,晉樞機是什麼心情。重華,原來,跟著赫連傒離開,竟還不算是你的報複嗎?
“桃兒。”商承弼叫了一聲。
桃兒剛才差點被他掐得斷了氣,此刻正躲在桌案下,哪裏還能理他,商承弼叫了兩聲,都見桃兒躲得更遠,卻突然覺得好笑起來,是啊,傷了他,他可不就是越逃越遠了嗎?成親!沒想到,他竟然是要娶一個女人,自己本該嫉妒地發瘋的,卻為何連一點反應也無。是知道他不在意吧,十萬石大米,天寒地凍的季節,赫連傒恐怕是斷糧了。商承弼傲然一笑,笑容中竟似含著幾分得意,赫連傒,憑重華的傲氣,你用他換了糧食,他再能將你看在眼裏,那才真是天下奇談。
想到這裏,商承弼竟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些,“傳朕旨意,嚴家的女子,出身低微,不堪為臨淵王正妃,她若實在想要嫁,就先入府,做個侍婢吧。”
晉樞機聽到聖旨的時候,突然間笑了一下,可一瞬間,卻立刻沉下了心,他緊緊握著飛泉劍,在窗前站了好久,一直站到,聽到那個他早就推算出的消息。
“回世子,我們去遲了一步,嚴家三小姐,投繯自盡了。”花開說話的時候聲音很低,很輕,他知道,盡管世人都說世子是個沒有心的人,可他的世子比每個人都心軟。就像當年舍不得殺她和雲卷一樣。
“你們不是去遲了一步,是她必須死。我殺過十二個人,惟有嚴三小姐,讓我覺得我越來越不像個男人——”
“世子——”
“不必多言。她能被家族選中,嫁我這個亡國辱身的廢人,她這一生已夠不幸了。既然如此,走了也好。”他說到這裏,便收了悲戚之色,“消息傳出去了嗎?”
“是。傳出去了。天昭帝不仁,以一道聖旨逼死人命,再加上日前給世子削爵封爵的三道聖旨,如今災情未解,他還隻顧著,隻顧著兒女私情,不堪為君,天昭帝早已失了民心。”
“兒女私情?你說得可真好聽。是隻顧著我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孽吧。古有褒姒一笑傾國,今有我晉重華以色亂世。”他微微一笑,竟帶著幾分粲然,眉間那粒朱砂紅得無限風情,一點兒也不像個藍顏禍水的妖孽,反倒像是冰清玉潔的神仙。
花開不知該如何接話,這些年,世子委身自汙,步步為營,扶植自己的勢力,斷了商承弼的民心,這條坎坷的路,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滿身傷痕,如今,民議沸騰,世子終於離那個目標又近了一步,隻是,她為什麼覺得,世子越來越寂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