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樞機飛泉劍一出,商衾寒尚挺身直立,朝臣已驚呼不已。各個俯身慟哭,痛心疾首,“皇上,您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奸佞臨朝,忠良受戮嗎?!”
“皇上三思!晉樞機狼子野心,早生貳誌,靖邊王赤膽忠心,一心報國啊!”老臣們各個痛哭流涕,別說是晉樞機的劍才放在商衾寒脖子上,慘叫得就好像商衾寒已經血濺當場了一般。
“大膽佞幸,你通敵賣國,包藏禍心,五年前楚逆謀反,靖邊王忠心勤王,從那之後你就對靖邊王懷恨在心。皇上,晉樞機之狼子野心,可謂是路人皆知,靖邊王盡忠為主,皇上千萬不可被小人蒙蔽啊!”那些老臣紛紛以頭搶地,各個都是如喪考妣。
商衾寒卻被商衾寒脖子上那柄泛著寒光的劍驚呆了,重華這是在做什麼。難道真要在這個時候殺了王叔?此時動手,師出無名啊。看著白玉階墀下那一張張老淚縱橫的臉,他們有多愛戴靖邊王,商承弼就有多恨他們,可是,他雖不欲做名垂青史的千古聖君,也不能因為無罪而誅有功之臣被史筆討伐吧。重華,你向來聰明謹慎,明知這事不會有勝算的,這又是何苦呢?
“皇上三思!”於同勳越眾而出,重重叩首,“靖邊王赤膽忠心,皇上切勿中了小人奸計!”
“皇上三思!”群臣山呼。
商承弼的手緊緊攥著龍椅,骨節暴起,商衾寒利刃在頸,卻是不動聲色。
“王爺端的好氣度。”晉樞機手腕一滑,商衾寒脖頸上就是一道血痕。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晉樞機,我今日就要你的命!”一位姓黃的禦史突然在跪地列班的一眾臣子中衝出來,用頭撞向晉樞機的腰。
晉樞機尚未來得及反應,商承弼已從龍椅上站起,淩空一掌,直追那黃姓禦史後脊,那黃禦史還未衝到晉樞機身側,就已被商承弼一掌打得吐血在地,口中猶自叫道,“就讓我的血照盡這亡國妖孽的亂相!皇上,晉樞機不除,國將不國!皇上!”
朝上群臣親眼看著又一忠臣死在商承弼掌下,噤若寒蟬,人人自危,商承弼收了掌,小順子連忙使眼色要人將黃禦史的屍首抬出去。商承弼調息,重新在龍椅上坐下,淡淡道,“王叔盡可自辯。”
商衾寒一掀衣擺,徑直站起,昂首闊步向殿內走去,晉樞機的長劍指著他背心,一步一步踏著他的影子尾隨而來。商衾寒並沒有拂去頸上的血珠,隻是挺直了脊背,到得階下,先恭敬向商承弼行禮,而後向身後群臣抱拳多謝他們仗義執言,最後,卻是對著地上黃禦史留下的那攤血跡,深深一揖。
晉樞機的長劍貼著他後頸,“亂臣賊子,這時候還妄圖收買人心。”
晉樞機仰視商承弼,“皇上,鈞天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人,才是我大梁心腹大患。”
“妖言惑眾!”晉樞機話甫一出口,已引得於並成叫罵,“王爺公忠體國,二十年來深處苦寒之地,若不是此番皇後娘娘大行,斷不會貿然臨朝。你這囚臣,住地宮,睡龍床,禍亂內庭,枕腋饞謗忠臣,聖上才一識穿你的本來麵目,就不惜委身外敵,希求自保。更竊據賊國高位,皇上,這樣一個不忠無義的小人,您這般縱容,豈不是寒了忠臣的心。”
“皇上,昔日勾踐尚忍痛將西子沉湖,漢武帝也曾揮淚斬韓嫣,唐玄宗馬嵬坡下逼縊貴妃,才挽救了大唐的千古基業。皇上,您是一代明君,何必為一個逆寵降臣毀了祖宗的基業呢?”又有胡子顫巍巍的老臣倚老賣老。
“放肆!”晉樞機手腕一推,就劃破了商衾寒的衣襟,“勾踐會稽受辱,劉彘老年失德,玄宗抑鬱而終。我大梁天子聖明燭照,你竟然拿這些人作比,真是大逆不道。更何況,我大梁自己亥年定鼎中原,成萬世基業,已曆四世。四海臣服,群雄歸心,曆來被誤之國,總有可誤之處,被毀基業,定有可毀之處。晉樞機微賤之身,有何本領亂我大梁千古基業。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危言聳聽,其心可誅!”
“巧言令色鮮矣仁!皇上,難道您就允許這樣一個口蜜腹劍之人在我議論國政的朝堂上大放厥詞嗎?”於同勳撫地大哭。
商承弼隻是端坐在龍椅上,“請王叔自辯。”
商衾寒端肅頓首,“臣長跪太陽門,懇請皇上收回成命,隻是心痛忠臣受戮,憂懼主上蒙塵。臨淵侯加諸種種,盡是莫須有之辭,請皇上明察。”
“大膽。皇上金口玉言,封我為臨淵王。你卻在大殿之上,口口聲聲臨淵侯臨淵侯,不是目無君上是什麼?”晉樞機的劍刺得更深。已有血劃破商衾寒的脊背。
商衾寒隻是抱拳一叩,滿麵肅然,“微臣忠心耿耿,絕無不臣之心。廿年遠戍邊荒,時常憂讒畏譏,如今信而見疑,忠而被謗,非聖上不察,實微臣心訥口拙之過也。今日主上已生疑臣之心,臣不敢強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請皇上賜臣金劍鴆酒,以全臣忠烈之名。臣一生誓死報國,俯仰無愧於心,惟愧對先帝十五年前輔弼幼主之命,疚怍廿年前皇兄拳拳托孤之心,如今皇上已成一代聖主,九泉之下,元祉也算可以麵對父王皇兄了。請皇上成全!”語畢,整理衣冠,傲視群臣,頗有慨然赴死之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