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弼靜靜地靠在龍座上,那麼高,那麼遠,那麼虛空。虛空得仿佛這個窮奢極欲的帝王突然沉靜了一樣。小順子噤若寒蟬地立在一邊伺候,空蕩蕩的大殿裏一聲不聞,近日來養尊處優的順公公站得腳麻了,正想不動聲色地挪挪,卻突然聽到商承弼遠得像是不真實的聲音,“叫他進來——”
小順子出了一口氣,長長地擺了擺拂塵,“宣今科舉子楚複光上殿——”
一殿的人都舒了口氣,而後,又立刻重新緊張起來。
商承弼正襟危坐,辨不清麵目。
楚複光強壓抑住急促的呼吸,穩著腳步進來,亦步亦趨,商承弼的目光始終不知落在何處,他本是不想見這一見的,可是,偏偏忍不住。重華,這就是你的棋了嗎?
“草民楚複光拜見皇上——”
商承弼一怔,竟是這樣一管子聲音,重華,你竟是備了這樣一道大禮給朕嗎?商承弼苦笑一下,卻是同樣的天威難測,“抬起頭來。”
一側伺候的小順子有些忐忑,聽到和王爺一模一樣的聲音,皇上竟然什麼反應也沒有。
楚複光揣著一顆心抬起頭,商承弼命宮女在金杯中斟滿了酒,細細品了一口,而後,才不經意地打量了一眼,小順子隻覺得執著拂塵的手汗的厲害,差些就握不住了,楚複光強壓著驚恐和惶然,讓商承弼漫不經心地打量。
商承弼隻是又斟了一杯酒,飲罷,方道,“你留在朕身邊吧。”
“皇上——”楚複光像是被人將整顆心從腔子裏挖出來。
商承弼冷笑一聲,“你不是他。”而後便起了身,順口吩咐小順子,“找個沒那麼多閑話的地方讓他住下。”
小順子果然辦事得力,不到半刻鍾,楚複光住進了宮裏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安的權貴。
“昏君無道啊!”老臣們再次開始倚老賣老。
商承弼看著壘得小山樣的折子,竟像個惡作劇的孩子,重華,這就是你的機心?
同住京安養傷的商衾寒不置一言。
第二日的朝堂上,吵得一鍋沸粥一般,商承弼望著那些痛心疾首的老臣,不過說了四個字,“朕要喂貓。”
於同勳開始掉書袋,“皇上,人君南麵,九重奧絕,陪奉朝夕,義隔卿士,階闥之任,宜有司存——”
商承弼長長打了個嗬欠,“既而恩以幸生,信由恩固,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朕知道你想說什麼,朕也有一句話放在這裏,他不是晉樞機,這個世上,晉樞機也隻有一個。”
“皇上!”於同勳義正詞嚴,“晉樞機不過亂臣賊子,您如此偏寵佞臣,豈不是叫天下人寒心!”
商承弼目光一凜,“你們挾勢逼朕,難道就不怕朕寒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