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3)
紀絨絨喉間帶出最後一個字的音節,已經梗咽,她看見葉灝丞那雙總是桀驁篤定的眼睛,一霎蒙上一層灰暗,接著是驚詫和下意識裏的否認。
表情精彩絕倫,她前所未見,讓人很是痛快。
是不是到了該嘲弄他,然後鼓掌大笑著慶祝的時候?可是,用她心中最痛的葉小葉,換來短暫的勝利,值得嗎?
孩子,金葉子是孩子……葉灝丞好像聽見腦際裏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如同一隻巨型炸彈被丟了進來,將他過去的認知全部摧毀,他腦袋木訥住,無法思考——
直到肋處發痛,一陣一陣,全身麻木,蔓延指間末梢,才將他從震驚中驚醒。
他茫然四顧,喃喃道:“孩子,孩子……怎麼會是孩子……”
“葉灝丞,你以為我連命都不要,跟那些人搶回金葉子,為的是你?”紀絨絨苦笑,對上他如霧一般籠罩的眼眸後,笑得更加放肆,無所顧忌,然而笑聲後,是那無邊無盡的淒冷,“我是為了我的孩子!存在身體裏,唯一的孩子!嗬嗬,你居然自作多情地把葉小葉當成是自己……真可笑!葉灝丞,你對我來說,早就什麼都不是了!別說金葉子,一粒灰塵都不是!”
紀絨絨說完,站起身,徑直向男人走去,雙眼泛紅,像隻被激怒的母獅,憤怒地望著他。
葉灝丞身子僵直,手心發軟,紀絨絨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將盒子狠狠奪了回去。
她踮起腳,在他耳邊說:“你不配,拿著它!它是我的,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的!”
她的氣息那樣冰涼,聲音裏滿是絕望,讓葉灝丞更加覺得陌生和迷惘。
“葉小葉……你已經取了名字?不可能……你在吃避-孕-藥!什麼時候有的孩子?”葉灝丞探手握住她的肩膀,全身不覺戰-栗,“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紀絨絨!你讓我做了多久的傻瓜?”
肩頭傳來痛楚,葉灝丞手指用力摳著她,陷入她的皮肉中,不停搖她,壓抑著嘶吼,仿佛他才是被傷害的人。
紀絨絨眼神輕飄、平靜,掠過時常一副無所謂的男人:“你幹嘛表現得這麼激動?這麼在乎?給誰看呢?我吃避-孕-藥已經是之後的事,我們結婚第二年,我懷了孩子,不過……葉小葉命不好,在還是個胚胎的時候……就死在我肚子裏麵了,醫生說,我卵巢功能先天性發育不全,懷孕的幾率很低……嗬,哪怕可以形成胚胎,也長不過七周。說白了,我不僅是懷不了孕,還是不能懷孕!”
她語氣很淡很淡,說著最殘忍的事實。
葉灝丞震驚地打著晃,鬆開手,向後一個踉蹌,跌靠在衣櫥邊:“為什麼,紀絨絨……你什麼都不對我說……你為什麼瞞著我?”
他不僅以為金葉子是他葉灝丞,還以為她吃避-孕-藥是不想要他們的孩子,以為紀絨絨心裏一直不確定這段婚姻的意義,以為她這麼做不過是給自己留出退路。
不是,原來事實竟然完全顛覆他所掌握證據,他所做出的推理……他此刻該是喜,還是悲?
紀絨絨眼神空洞地望著,忽而垂下頭,淚直接從眼眶裏滴下來,濺在自己藏藍色的絨質長衛衣上,好像開出一朵朵水色的花來。
因為……我那時是多害怕你離開我啊,葉灝丞。
她低低冷笑:“我確實應該早點告訴你,我這輩子也許再不能懷孕,對不起,我耽誤了你提出離婚的時間,耽誤你和季月學姐複合——”
葉灝丞不等她再說下去,似一隻從沉睡中霍然蘇醒的猛獸,一個彈身,過來掐住她的下巴。
撕咬一般地吻落在她唇上,堵住兩人間的所有聲音。
男人眉頭深深皺起,鼻息沉重,吻得癡纏,帶著悔恨,而紀絨絨卻反過來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