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見她許久沒有說話,電話那頭的趙銳又叫了她一聲:“薑小姐,裴總在六月份的時候就知道您和小少爺在寧市了,可他沒有想過打擾您,他隻是想在遠處看著您,如果這一次,不是事發突然,我想他大概也不會出現在您的麵前的。”
“趙銳,我從來都沒有欠過他的。”
她聽不下去,直接就將電話掛了。
嬰兒床裏麵的薑忘睡得很熟,沒到餓的時候,他渾然不知道他的生父正在跟死神搏鬥,也不知道他的媽媽此時此刻正在跟自己痛苦。
電話是掛了,然而趙銳的話就像是繞梁的餘音一樣,一直在她的耳邊不斷地重複再重複。
薑如蜜知道自己應該狠心一點的,可她到底還是沒有到想讓他死的地步。
抬手抹了一把臉,薑如蜜最後還是換了一套衣服。
剛出門,月嫂就走了過來:“薑小姐,這麼晚了,你——”
“我有事出去一趟,麻煩你看一下薑忘,他實在是餓了,你就給他衝點奶粉吧。”
薑如蜜怕吵醒薑讓,聲音也是壓得極低。
吳紅聽到她這話,連連點頭:“那你今晚還回來嗎?”
她愣了一下:“應該回吧。”
她也不知道,裴恒今晚能不能醒過來,她也不清楚。
交代完,薑如蜜披了大衣出門。
十二月的晚上冷得很,她很久沒有這麼晚出門了。
醫院門前靜悄悄的,和白天的光景全然不同。
停車場更不用說,白天裏麵還要找位置停車,這時候放眼望去,基本上全都是空位。
醫院這種生死不定的地方,要是留到夜裏,未嚐是一件好事,來的人自然是能早走就早走。
她隨意找了個位置停了車,剛開了車門出去,就被一陣風打得臉有些發疼。
薑如蜜將外衣的帽子摟了上來,然後才抬腿往住院部那邊走。
重症病房外麵安靜得很,醫院走道的燈光都換成了暖黃的夜燈。
她從電梯出來就看到坐在那兒的趙銳了,偌大的一片空地,就他一個人。
看到她的時候,趙銳明顯愣了一下:“薑小姐——”?薑如蜜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我來這裏沒什麼意思,一是因為他是薑讓和薑忘的生父,二是當時如果不是他,躺在這裏麵的就是我薑如蜜了。”?趙銳張了張嘴,見她神情冷淡,也消了說話的想法。
他點了點頭,“我問問護士,看能不能讓你進去一趟。”
薑如蜜抿了一下唇,沒有點頭,也沒有開口拒絕。
趙銳跟著裴恒久了,行為處事都有幾分像裴恒。
如今薑如蜜既然過來了,他自然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了。
看了她一眼,他直接就走去護士站那邊。
今天被空調砸到的人一共三個,可其餘的兩個人在兩個小時前都先後醒過來了,隻有裴恒,因為空調直直從他的頭上砸下去,盡管做了手術,但是醫生也說了,腦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現在唯一的機會是看看有沒有辦法激起裴恒自己的求生欲,讓他醒過來。
趙銳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重症病房外麵就剩下薑如蜜一個人。
她其實很不喜歡在這病房的外麵,十二歲的那一年,她媽自殺的時候也曾經在裏麵待過一個晚上,準確點說是一個晚上都沒有,她媽就沒了。
那時候薑同生已經跟方雨清勾搭上了,根本就不會管發妻怎麼樣,更何況外麵一直在傳她媽紅杏出牆了。
她跟著救護車一路到醫院,那時候也是大冷的冬天,因為跑得急,她腳上的棉鞋都掉了一隻,腳上就剩下一直襪子。
從搶救的手術室到這重症病房,她一直都在外麵站在,腳踩著那冰冷的地板,寒意從下往上,可那寒冷卻比不上醫生出來對著她搖頭歎息的那一瞬間。
時隔十五年,薑如蜜沒想到自己會再次站在這重症病房的外麵。
說來也是諷刺,裏麵躺著的人,竟然是害死她媽的凶手的親生兒子。
一直到遇到裴恒以來,其實她最恨的人都是薑同生。
上一輩人的陳年舊事她半點不知,唯一知道的就是薑同生任由方清雨登堂入室,在她媽的心頭上又撒了一把鹽。
如今她跟薑同生已經恩斷義絕了,兩個人將將五年的時間沒有見,卻沒想到,所有的一切,都轉到了裴恒的頭上。
你說可笑不可笑。
走神間,趙銳已經帶著護士回來了。
護士長看了她一眼,給她遞了一件無菌服:“裏麵待的時間不能很長,長話短說,別的話就不要說了,把關鍵的說了,要是能說到病人的心頭裏麵去,指不定能夠有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