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赫斯的臉變得模糊起來,顧麟眨了眨眼睛,覺得赫斯的聲音也十分朦朧。
他的手臂已經不聽使喚了,垂在身側,赫斯把他半拖半抱到一處巨石後頭,勉強能遮住兩個人的身形。顧麟靠著石頭,他全身上下,真是一丁點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困難地抬起頭,這一片幾乎沒有活人了,克爾斯星人也死的差不多。
顧麟呼出一口氣,全身的肌肉都酸痛的開始抗議,顧麟額角的青筋開始暴起,問道:“現在怎麼樣了,這一帶安全嗎?還有活人?”
“生命探測儀已經報廢了。”赫斯從口袋裏掏出那塊一張紙牌大小的玩意,他抹了抹臉上的血液,他的臉上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然而沒有時間做應急處理,於是鮮血不斷的流出來,他吐了口血沫,卻充滿希望地說,“但是隻要上將在,我們就不會輸。您要對自己的丈夫有信心。”
已經感到呼吸困難,視線模糊的顧麟掙紮著說:“我們估計還有十分鍾左右就可以撤退了,我要睡一覺,到時間了叫醒我,我們不能掉隊,掉隊了就是死。”
“您不能睡!”赫斯幾乎是大喊道,“我以前的隊友好幾個都是這樣睡過去的!”
赫斯的臉漲得通紅,他喃喃自語道:“我不想再體會到有人在我麵前睡過去,而我卻無能為的那種感覺了。”
“別怕。”顧麟的眼皮已經撐不起來了,但仍是堅持說出最後一句話,“我知道,我不會死在這。”
這是顧麟昏睡前唯一的記憶了,在這之後,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顧麟恢複意識,他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確定自己意識清醒,並且他的手掌摸到自己的胸膛,能感受到心髒有力的跳動。於是這片黑暗,要麼是他被關在某個一絲光線,或者是:他瞎了。
“夫人,您能聽見我的話嗎?”冰冷地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顧麟冷靜地問道:“我的眼睛會一直瞎下去嗎?”
女聲明顯是軍醫,她冷靜地安撫道:“隻要回去之後做完手術,就不會與任何問題。但是您身上三處骨折,左腿小腿粉碎性骨折。這需要回帝國內做手術,您再戰爭結束前是不能再上戰場了。”
“是嗎?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顧麟問道,“威爾上將呢?還好嗎?和我一起回來的赫斯呢?”
“上將現在在開會,赫斯正在做應急治療,他明天依舊會上戰場,我們昨天暫時的逼退了克爾斯星人,我相信我們會得到最後的勝利。”女聲依舊冷冰冰地說。
顧麟覺察到:“你討厭我。”
“這重要嗎?”女聲冷笑道,“無論如何,你和上將結婚了,我隻是個小小的軍醫,上帝決定了我們各自的命運。但我依舊有權利討厭你。”
這回顧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說的對,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我。”
輪到顧麟不得不承認了——他上戰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希望得到人們的認可,希望獲得尊重,希望被人喜愛。他對這個帝國沒有歸屬感與榮譽感,也不是威爾的瘋狂崇拜者,他隻是一個簡單的男人,他需要崇拜者和被需要的感覺。
那讓他充滿自信與力量。
然後顧麟聽見了關門的聲音,雙目失明的顧麟躺在床上,整個世界都是黑的。於是顧麟有了較長的時間去審視自己。他在這兒沒有親人,威爾或許算得上是朋友,他的世界貧乏又無趣。他也沒什麼愛好,沒有室內可做的特長。如果不是這場戰爭,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會運用自己的匕首——也許切水果的時候會用到。
任何一把刀,長時間不用,總是會生鏽的。
他的痛覺似乎延遲了,也許他們給他上了什麼藥,除了全身無力之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醫生們給顧麟輸送營養液,於是顧麟在這段時間並不需要進食。
在顧麟睡了一覺之後,門才終於被打開了。
“該換藥了嗎?”顧麟問道。
依舊是那個冷冰冰地女聲:“您睡了整整兩天,敵軍已經擊退了,威爾上將被擊中,腎髒失去了作用,現在正在搶救。您和上將的血型一致,現在軍中的急救物資裏沒有替換的人造內髒,您可以選擇救他,也可以選擇看他去死。”
“您隻是暫時的失去一顆腎,不過鑒於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們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您或許會死在手術台上,我覺得您需要知道這一點。”
顧麟咳嗽了一聲:“意思是我可能會死?但是如果我不點頭,他就會死?那我能安全活下來的幾率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