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做完手術的威爾上將顯然沒有辦法再上戰場了,這裏的醫療設施當然不足以令威爾短時間內站立起來,於是他躺在病床上,顧麟倒是可以杵著拐杖走動兩步。甚至於顧麟還給自己弄來了一輛全智能化的輪椅——輪椅這東西已經不常見了,基本上隻有過百歲且無法再進行基因手術的老人才會用。
於是顧麟像隻傻鳥一樣坐在輪椅上,全智能輪椅會選定最近的路線,繞過障礙物,甚至不需要病人的眼睛沒問題。他是隻失明的傻鳥,在醫患大樓裏上下跑。直到太陽下山,顧麟才決定去看看威爾。
守在門口的警衛們在看到顧麟之後輕輕側身,打開門,讓顧麟能夠一路順利地進去。
即使變成了瞎子,顧麟也能敏銳的感受到人們對他態度的變化,不再有冷嘲熱諷,說話做事也多了許多分寸。但是顧麟卻並不感到開心,別人對他那一丁點的尊重都是基於威爾。
顧麟摸到了床沿,問道:“你睡著了?還是醒著?”
過了好一會兒,顧麟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臉,他覺得很別扭,隻好揮手將那隻手打掉,問道:“我皮膚很好,你不用親自確定。”
威爾的聲音有些嘶啞,但是也異常性感,他輕聲問:“疼嗎?”
“說的就像你沒受傷你不疼一樣。”顧麟靠著輪椅,覺得有些不得勁。
威爾笑了笑,他抓著顧麟的手,手臂一用力,顧麟就借力坐到了床邊,然後顧麟又被威爾強按著躺下了。顧麟什麼都看不見,然而此刻卻覺得很安心,問道:“你還好嗎?還要多久才能下床?”
“你應該先關心自己。”威爾的口氣聽不出來喜怒,他摸了摸顧麟的眼睛和他的手及腿,此時的威爾是感到了那麼一絲絲地心疼,隻是口氣冷冰冰地說,“你不是說自己有分寸,不會遇到危險嗎?為什麼會和我指派給你的小隊分開,你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顧麟愣了愣,有些委屈地說:“我是不小心和他們走散了,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想救更多的人免於這場戰爭。”
這時候威爾也才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頭了,認為是受傷後的後遺症,他揉了揉顧麟的腦袋,先道歉了:“抱歉,我剛剛口氣不太好。這場仗會比預定的時間短,他們已經查到頭緒了。”
雖然顧麟不知道威爾所說的頭緒是什麼,但他也知道有許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問的,於是顧麟閉目養神,他坐著輪椅玩累了,閉一會兒眼睛,竟然真的睡著了。威爾也不叫醒他,隻是靜靜的看著顧麟的臉。
他知道顧麟不愛他,顧麟把他當朋友,而自己也不愛顧麟。威爾覺得自己誰也不愛,也不會愛任何人。隻是當他知道顧麟冒著生命危險將腎髒移植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心髒竟然不受控製的狂跳不止,他說不上來自己什麼感覺,隻是特別想見顧麟,想看看他,摸摸他。
問他有哪裏不舒服?問他想吃什麼?想喝什麼?
又想要斥責他,問他為什麼不聽自己的話,為什麼不躲在後麵,自己在前麵衝鋒陷陣,不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家人的安全嗎?
這種感覺是威爾第一次嚐試,他現在看著顧麟的臉,想起他遭受的折磨和苦難。竟然頭一回知道心痛是個什麼感覺,他的手撫摸著顧麟的臉頰,他甚至低下頭去溫柔地親吻了顧麟的額頭。顧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嘴裏嘟囔了一聲,他的嘴唇微微翹起,威爾咽了口唾沫,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有一股吻下去的衝動。
然而不行——威爾不敢,他幾年前受了重傷,那個地方再也不能起立了,無論試了多少種方法。醫生說是他的心理問題,隻要能克服戰後創傷,那一定會重振雄風的。
威爾總算沒忍住,低下頭去輕輕吻了吻顧麟的雙唇。
他不能耽誤顧麟,這是他給顧麟的承諾。隻要顧家和奧布萊恩家族能夠將從兩人的聯姻中得益的好處用在需要的地方,那麼雙方的政治地位穩定之後,兩人就能成為單純的朋友,開始各自的生活。
威爾覺得有些難受,他喝了一口水——那麼多人說愛他,可是關鍵時刻,陪在他身邊的卻是顧麟。這個幾百年前的祖宗在他家裏給他做飯,和他談天說地,還會澆花鋤草。甚至於能陪著他上戰場。
如果自己沒受那樣的傷,說不定自己會認認真真的追求他,愛慕他,希望和他共度餘生。
然而這一切都毀於自己的身體,他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