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寶殊送出了宮,法渡立刻就去了廬陵王府的地下靈湖。
靈湖的水透明得像玻璃,冰冷的水下閃著星星點點綠幽幽的磷光,與千年之後並沒有什麼區別。
朦朧的煙霧籠罩著整個湖麵,有一陣低低的歌聲正在順著寂靜的湖麵擴散開來。
那是蘭若的歌聲。
此時還沒有與這個空間重疊的沙海王陵存在,蘭若所唱的自然也不是人魚之歌,隻是聽著格外淒婉,仿佛是民間流傳的小曲。
從湖邊望去,那飄飄忽忽的蔥蘢煙雲之中有不少人影,然而除了蘭若的歌聲以外聽不到其餘任何的聲音,也就顯得格外詭怪妖異。
法渡輕聲喚道:“蘭若。”
“師父,你可算來了。”蘭若笑著回答,在她回頭的一瞬間,湖上的煙霧盡皆散去,隻看到不少女子和幼童站在水裏,站在最前麵的便是龐後,身邊是陳妃和還未足半歲的小皇子。其餘人等自然也就是寶殊的妃嬪和子嗣。靈湖的水雖然不深可也不淺,站在近處的還好,可站在略遠處的孩子幾乎都快淹到了鼻子,看起來十分凶險。即便是這樣,那些女人和孩子都像被攝去了魂魄般呆呆的立在水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法渡問道:“你把這些人弄來是何故?我教給你的法術,你便是用來傷害這些幼兒婦孺?”
“我並沒傷害她們,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見你而已。”蘭若笑道,“若不是這麼做,你接回寶殊之後便會從此消失,此生此世我都再沒有見你的機會。”
法渡歎了口氣:“你我已然緣盡,從此不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你說緣盡便是緣盡了?”蘭若答道,“我不會放你走,永遠都不會放你走!”
法渡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當年他勸不動刀美蘭和羅迦,如今自然也不可能勸得動蘭若,隻得扭頭望向湖中:“把她們放了。”
“放了?放到哪兒去?”蘭若的眉眼全都帶著邪魅的笑意,“宮城一燒,整個帝京都會知道江山易主,縱使我放她們走,如今的新皇和擁立新皇之臣可會放過她們?說起來你還得謝我才對,要不是我把她們藏在這裏,如今這婦人幼童一個都剩不下。”
法渡心知她說的沒錯,廬陵王即使認定寶殊已死,下一步也必定會下令封城,這一群人必定都逃不出去。
“或者……你便如以前那般一個個把她們都搬走啊。”蘭若看他不說話,便又湊了過去,“不過你就是搬了也沒用,我知道你會把她們藏在哪裏。即便你們此次能逃脫,我也會把你們藏身之所徹底剿滅!”
“你的法術都是我教的,你何以認為可以靠它困住我?”法渡臉上帶著笑,“人心是這天下最可怕的利器,這些人與我非親非故,救得了是行善積德,若救不了便是無可奈何。”
法渡背轉身去,竟然是真的要離開了,蘭若心裏一急,忽然尖叫起來:“不許走!你不許走!”
隨著蘭若的尖叫,聲波順著湖麵蕩漾開來的瞬間,湖麵忽然迸發出耀眼的冷光。她的聲音就像是拋入了幹枯柴草堆的一星火種,瞬間激活了水下的綠色晶石,璀璨的光相互離合嵌錯,合著水紋變化出華麗而神奇的圖案,幻化出勾魂攝魄般的妖冶。
在湖水中央晃著一個同樣是綠色的光球,若不是晶石被激活後顏色發生了變化,這個光球便完美的隱藏在其中,根本不會被人發現。
“果然是你……”法渡緩緩轉身,“白靈將血舍利藏在這裏,你也選了同樣的方法,把生門藏在了這裏。”
“對,那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東西。”蘭若答道,“你以為我這些時日什麼都沒做嗎?這件東西的力量雖然沒有血舍利那般強橫,卻也遠遠強過了尋常的藥物和法器,不過是短時間的修煉,便已經初有成效。我學會了利用它來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領域,我成功了,你看……這不是把你困住了?”
法渡回身望著她,心頭不由黯然。
蘭若確實是這幫徒弟當中最有天份的人,也隻有她這樣的人才可以真正把修神宗變成一個神話。
他一直拚命修改的扭轉的企圖改變的,最後全都按照曆史的軌跡一一上演,根本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
“師父,我可以成神的。隻要你給我時間,我終會成神的。”蘭若根本沒有意識到法渡的表情到底代表了什麼,隻是用盡全力的勸說他,“其他人終歸都是凡人之軀,他們會老會死,到頭來什麼都不會剩下。能陪著你的隻有我……隻有我!師父……你和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你困不住我。”法渡忽然笑起來,眼瞳裏燃著一片濃豔的血色,“能困住我的,隻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