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農本想多說些什麼,見到他搖頭反而倒是沒了興致。
“知道詹先生嗎?”但談論起詹拮城,他可不管你認不認識,認識就好好聊聊,不認識就聽我好好說。
“草頭洞天的天君?”
戴雨農微笑點頭,挺好那就是認識的。
“聽說過名號,不熟。”穹廬天下大的很,其實真正出名的沒幾個,比如寶錢洲王賒瑕,算是點了尖的出名,境界高還喜歡到處跑。
再則並是那位燕青了,不過要比王賒瑕稍遜,隻是名號大,真人好從未見過。
甚至有些堪堪一隻腳算的上仙門的小門派都在懷疑有沒有燕青這麼號人物。
再其次才是文廟儒子那一撮人,畢竟如今放眼整個穹廬從小大各個宗門都是需要如文廟打交道的。
交道打的越多反而顯得宗門地位越重。
寶錢洲的麵積抵的上好幾個方雲洲了,自己老家那些人都沒認清楚,何況其它洲。
“隻是聽說過?”戴雨農有些不相信,莫不是你臧宏祖當真眼高於頂?就容不下別人?
臧宏祖看出戴雨農眼中的譏諷之色,反倒是問道:“那你知道王賒瑕?”
戴雨農毫不猶豫點點頭。
臧宏祖同樣看了一眼戴雨農,一模一樣的意思。
戴雨農歎了口氣,也難得和他解釋,關於詹拮城的話題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戴雨農總算沒了話題,兩兩無言,默默前行直到走到了一處田野間見到了一中年漢子一隻手握住鋤頭正在刨地,一直袖子空蕩蕩隨著身體來回晃蕩,有時候力氣大了那袖子還會打在臉上。
可憐嗎?不可憐的。
全村人都沒覺得戴淳可憐,即便時常會因為戴玉岱的頑皮背後戳他脊梁骨。但全村人都知道這個獨臂漢子隻剩一支胳膊也能撐起一片天。
他戴淳從來不需要別人可憐。
前些日子他第一次進城見到了那位不嫌棄戴玉岱腦子笨的老先生。
他不願意去的,他擔心戴玉岱的同窗都會嘲笑他沒有娘,有個爹還是個殘廢。
直到戴玉岱說老頭子就他一個學生的時候,他才勉強答應,第二天簡單收拾了一下,找了件補丁稍微少一些的衣服見了城。
“當初被你搶走手環的孩子名叫戴玉岱,這個漢子是他的爹,手環是他娘親的遺物。”
臧宏祖低著頭說聲了對不起。
其實這是臧宏祖第一次豪取搶奪,更是第一次麵對山下人強取豪奪,在金鼎宗嫡傳弟子中受欺負最多的反而是他,甚至欺負到讓他在麵對內門弟子以及外門弟子的時候都沒怎麼敢抬起頭。
“他如果答應能讓你留在村裏,往後你並可以一直留在村裏,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甚至什麼都不用幹,隻要沒人趕你走,你甚至都可以在草頭村待到死。”戴雨農指了指戴淳。
草頭村他說的不算,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說了算。
最起碼在臧宏祖這件事情上,能說了算的隻要戴玉岱的父親戴淳。
戴雨農無法顧及草頭村所有人的感受,實際上也沒人會在意草頭村多了一個人。
例如遊延濟,起先也沒人會在乎戴雨農家裏多了個佝僂身子的邋遢漢子,直到後來才發現這漢子心底好,挺有趣,草頭村又多了份歡笑。
“叔兒。”
喊戴淳的叔兒不是戴雨農而是臧宏祖。
戴淳回頭,看了眼一臉笑意的戴雨農,又打量了一眼臧宏祖疑惑道:“雨農你這是做啥?我可不知道你還有兄弟。”
戴雨農笑了笑,臧宏祖反而有些忐忑。實際上戴雨農壓根不擔心戴淳會因為臧宏祖搶過戴玉岱的手環就把他趕出去。
戴淳不是這樣的人,他自己也是從孩子過來的,在草頭村孩子互相爭搶都是從小到大的事情,不足為奇。
“他叫臧宏祖,外鄉人,因為一些事得留在草頭村,就像老遊一樣。”
戴淳笑道:“那挺好,挺好。年輕人多了也熱鬧,老遊那人就是個熱鬧人。”
“今天來給您賠禮的。”臧宏祖說著,就撿起奪過戴淳手裏的鋤頭就悶頭開始幹活,搞的戴淳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戴雨農也神色尷尬。
可是沒鋤幾下,臧宏祖卻發現自己壓根都不會,隻好更尷尬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先前就是他搶了戴玉岱的手環,也算不打不相識,這次來是特意給您道歉。”
戴雨農話音剛落。臧宏祖又站直身體垂下頭再次向戴淳致歉。
戴淳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然後爽朗一笑一隻手拍了拍臧宏祖的胳膊笑道:“看你年紀也不大,終究還是個孩子,沒必要。最後不還是還回來了嘛,聽說你們倆都是修行中人,這方麵我也不懂,神仙也好,凡人也罷,多個朋友多條路。”
臧宏祖抬起頭看著眼前漢子一臉真摯的神情,久久說不出話來,隻是格外用力地點了點頭。
“得嘞,那您先忙著,我們先走了。”戴雨農算是強行拽走的臧宏祖。
其實戴淳的心和臧宏祖一樣都鬆了口氣,當初他靠在拐角,抽噎是覺得委屈,是在怪誰?還不是怪自己命不好,怪自己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兒子?
這個事其實一直積累在他的心裏,從戴玉岱進城之後算是好了些,自個當爹的沒有,當兒子的福運好就行,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就怕做兒子的過得不好。
如今算是徹底卸了。
“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給這位叔叔道歉?”臧宏祖本能的喊了聲叔叔。
戴雨農微微一笑反問道:“不然呢?”他又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問道:“是不是很心安?”
反正他很心安。
臧宏祖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又說了聲謝謝。
然後又追了句:“你折磨心性的手段很厲害。”
這一路走來,走走停停嘮著家常,走了一個時辰,鬼知道他臧宏祖這一路上心境起伏有多大。
戴雨農倒是不以為意,反而問了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接下來就一輩子為了報仇活著?”
臧宏祖隻是點了點頭。
戴雨農說他和自己一樣,其實臧宏祖不信的,看不出來。
光是隻接觸了戴淳一個人,他都能猜到戴雨農是活的有多輕鬆。
“你要是想勸我立地成佛什麼的,可以說,也會聽,但肯定權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