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寂然,宴上的一切仿佛隻為他一人準備,鑾座上的帝王也成了陪襯物,氣質輕狂而內斂,原來世上真有驚為天人的描述。
“見過鄴皇,萬歲。”
沒有下跪,隻是輕輕彎身,薔薇色唇角上揚適合的弧度,行中原手禮,日月光華,泓於一人。
亂世,各國間如履薄冰的關係,同男女之情一樣變化莫測,亙古不變的是其中微妙的利益。
比如這場天佑宴,看似雙方平等結盟,可縱觀六國地理局勢圖,大鄴南境接壤黎國,因土地問題二國素來不睦,北境與狄國交戰,且戰事吃緊。
反觀祁國,追溯起來卻頗有些淵源,為與祁國長年交好交易互通,黎國先祖曾嫁一名公主至祁國聯姻,兩國結過秦晉之好。
以黎國的國力,是不敢貿然同大鄴兵戎相見,倘若它東境的祁國肯發兵支援,黎祁沆瀣一氣,加之北狄戰火未息,南北夾擊腹背受敵,這種局麵形成對大鄴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防患於未然,前日景安帝同一眾朝臣反複商榷後,得出應效仿先輩,用政治聯姻穩住祁國,增加外交上的信任感,避免日後反水。
酒過一巡。
“九州盟約仍在,連升朝對外軍事行為屬公然毀約,天道盡失,貴使遠道而來,大鄴榮幸之至,”景安帝危坐於龍椅上,收斂平時聲色犬馬脾性,認真處理國事的模樣,還是很有幾分派頭。
也不同祁太子打太極,“雖有心合縱,然誠意稍欠,恐難服眾,朕膝下有位公主,尚待字閨中,號熙華,才情六國所推崇,乃與中散太子尊貴身份匹配,檀郎謝女,可消祁鄴二國諸多顧慮,唯此一策,方謂兩全。”
什麼九州盟約,不過是一紙空文罷了,為師出有名,表麵還是得提上一提。
聞言,閆中散闔睫神色不動地嗅了嗅盞中美酒,手執酒樽優雅起身,朝景安帝敬酒,一字一句:“赴宴鄴國,就是大祁的誠意。”
這幾個字意思十分明確,我大祁能派出使團千裏會京,已經是給足了麵子,至於你鄴國得寸進尺提出政治聯姻,犧牲本宮的婚姻自由,恕本宮不能從命。
作為一名合格的看官,戲到緊張處總忍不住評說一二,宋敖塵已然湊到上官耳旁,打著扇子小聲普及八卦知識:“《六國秘聞》上記載,祁太子閆中散好南風。”
上官征衣溫潤的麵容起了點波瀾,側過頭去深深地看了宋敖塵一眼,沒有言語。
多年的默契使宋敖塵讀懂了這一眼。
他說,宋兄,那你呢。
《六國秘聞》誠然是本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書中內容涉及很廣,包括政治、軍事、經濟、後宮、情感問題及攻略,且極具考證性,能編錄在上,十之八九都是真實的。
祁國卷開篇有注,自其高祖輩伊始,宗室代代出情種,不論男女無一例外。溫侯傳載,祁第五代國君閆川遠,傳聞為一風塵女子,空置後位數十年,至今獨寢。
遑論下一代國君閆中散,書中隱晦的提過小段,著墨不多,大抵是與身邊一位自小服侍起居的侍郎曖昧不清,不過祁太子心上人命如紙薄,好像就死在閆中散行成人禮那日,冠服和血可比紅。
約莫景安帝也拜讀過這本神書,憶起書中段落字句,恨鐵不成鋼般歎了聲氣,自知此事難成,隻好舉樽飲下一口悶酒。
“開弓箭難回,貴國若想繼續明哲保身,作壁上觀,便當連升第一塊墊腳石吧。”閆中散微磁性的聲音中充滿誘惑,和未知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