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崔氏,倪氏不敢反駁,遂垂了頭淡淡地應了一聲,其中的敷衍之意李昭都看出來了。
靜坐在倪氏身邊的鄧氏見崔氏笑容已經淡下來,借著袖子的遮掩,輕輕扯了扯倪氏的衣角。如今她們這一房隻剩下三個女人,多得是要依靠其他兩房的地方,得罪他們不是絕自己後路嗎鄧氏有時真不懂自己婆婆在想什麼。
隻是倪氏注定讓鄧氏失望,倪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臉,重整旗鼓,“六娘這張嘴可真巧!我們阿春恰恰相反就是個笨嘴拙舌的,這孩子心裏盼著能常來陪母親說話解悶,可怕嘴笨又怕過了病氣給母親。”
李曦掩嘴輕笑,對崔氏俏皮道,“曾大母您怎麼還不快表示,叔婆這是在替三娘討賞哩。”
坐在右邊的成國大長公主和曹氏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李昭強忍著不要笑得太得意,默默給她阿姐點讚,有些話自己說不如別人說。就像三娘孝心由倪氏說出來效果更好,作為對照組的她不好親自擼袖子上陣,別人卻可說一說。
倪氏臉色已經陰沉的不能直視。
李曦不以為杵,你孫女是納言敏行,君子之風。我妹妹不就成了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了,想抬高自己孫女,隨你,想踩著她妹子上位,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二娘四娘眼觀鼻鼻觀口,立誌於做透明人。五娘傻樂傻樂,顯然還在狀況外。五娘親娘曹氏瞅瞅李曦,再看看李昭,頓時有一種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氣死人的淡淡憂傷,李曦比五娘年長許多暫且不提,六娘可比她家五娘小三個月呢,難道是她生孩子的方式不對!
半響崔氏開口了,她嗔看了李曦一眼,“我看是你是不是打著見者有份的主意?”
“哎呀,怎麼就讓您給看穿了呢?”李曦滿臉驚訝的模樣。
崔氏笑逐顏開,大娘護短,卻是個知分寸,就是埋汰人也不落下乘見好就收。“阿常,去把那個紅檀木匣子找出來。”笑對眾人道,“是我前陣子整出來的一些簪子,年歲大了放著也是蒙塵,便與你們吧。”不給眾人推辭的機會,崔氏板著臉道,“長者賜不敢辭耳!”
眾人方不敢辭。
崔氏對倪氏道,“阿春不在,你便替她選了吧。”
倪氏忙稱謝,肚裏卻要氣炸了。身為晚輩卻處處與長輩嗆聲,也就她大嫂能養出這樣沒規沒距的孫女來,到底是卑賤出身,就是嫁到世家也養不出貴女。
自打過門,倪氏暗裏就有些瞧不起成國大長公主,皇家公主又如何,在倪氏看來也不過是驟然富貴沒底蘊的暴發戶罷了,開國太/祖發跡之前連官宦都不算隻是個小吏,往上數三代,祖宗都不知道在哪刨食呢。
倪氏這種想法在世家並不少見,就是皇家自己,嗬嗬,娶媳嫁女都盡可能的往世家選,希冀改良血統。
早些年,成國大長公主隨著李廷長住京城,倪氏在祖宅侍候公婆,幾年不見一次也無甚大礙。哪知道後麵嗣子李徽娶謝氏,那是比皇家還不如的暴發戶,謝集說得好聽是太宗親衛出身,內裏誰不曉他就是太宗打仗途中撿的乞兒,連祖宗都沒有的家夥,姓氏名諱都是太宗隨口取的。衛國大長公主那是比成國大長公主更不堪的出身,成國大長公主母親好歹出自名門方氏,又貴為皇後,可衛國大長公主其母就是個商戶女,無才無德就是運氣好生了先帝和衛國。
李氏兩代宗婦皆非世家女,這是幾百年來絕無僅有的事情,多少世家背地裏說李家門風已墮,甚至隱隱有將李氏擠出一等世家之列的風聲。虧得李家根基深厚又有崔氏、古氏、江氏等大族支持,李廷父子連為相,實權在握,總算穩住了地位。
及至後來李征聘曹氏女,曹氏亦是行伍出身,祖上隨著太/祖發跡,得封襄平侯。倪氏已經徹底無話可說,她隻能管好自己這一房,莫被帶壞了風氣。打定主意,日後分家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
可哪想到兒子沒了,丈夫沒了不打緊,反正不貼心,可兒子是她的命根子,連個孫子都沒給她留下,唯一的孫女兒也是個孱弱的。再看長房兒孫成群,對比往日她瞧不起的陋姓之女,自己過得何其淒涼。倪氏不甘心啊,憑什麼她要如此悲苦。
倪氏吃了暗虧要是肯就這麼偃旗息鼓,那她也不會這麼招人煩了。
目光一動,倪氏就笑開了,“既已出了孝,大郎的婚事也該考慮起來,總要有人照顧他和幾個孩子,何況六娘這般小,需得人教養。”她說的大郎就是李徽了,他這年紀這身份,萬沒有不續弦的道理。看著李昭變了臉,倪氏嘴角不斷上揚,就你這幅吃不得虧的脾氣,遇上繼母且有的磋磨。繼母可也是母,一個孝子壓下來,打落牙齒都得和血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