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璿微微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敢對總管這般無禮。然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總管大人竟然也不生氣,反而和顏悅色地向她解釋,量身裁衣是殿下的意思,不然也不敢貿然打擾。

小丫頭想了想,說:“你等在此稍候,我進去通報一聲,看主子意下如何。”

鍾璿看著那道雕著花鳥圖案的朱門開了又合,心緒也跟著起伏不定。

小丫頭再出來的時候,臉色依舊不太好,掃了眾人一眼,最後對總管大人說:“挑一個手腳麻利的進來吧,主子剛服了藥,乏得很,要是你們遲來一刻,必定是不見的。”

一個丫頭尚且如此目中無人,可見主子也是個厲害角色,一時間大家麵麵相覷,都不言語,唯獨鍾璿上前一步,笑道:“就讓小民來吧。”

小丫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那就你吧。”

鍾璿覺得心跳有點快,她跟了進去,屋內很暖和,四麵牆角都放著銅爐,炭火正旺,裏麵添了香料,混合著空氣中淡淡的藥香,甜中一點苦,意外的好聞。

眼前是天青色水紋羅帳,紗幔重疊,隱約看到一道纖白身影斜臥在軟塌上,並不真切,恍如雲煙間滌水而出的芙蕖。

“小民參見公主。”

鍾璿緩步走到塌前,剛要行禮,就聽到一把溫和軟糯的聲音道:“免禮吧。”

小丫頭用銀鉤挽起半邊羅帳,小心翼翼地將靠在床上的人扶了起來:“主子,你身子不舒服,真不該勉強起來的,大不了讓她們明天再過來好了。”

鍾璿看著軟塌上的人,白玉似的肌膚,偏又穿著雪色衣裙,隻有垂落腰際的長發和眉眼是墨一般的黑,鳳眸水汽氤氳,半閉半睜,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軟軟地靠在小丫頭身上,看來確實是乏了。

“大家都量過了,若是明天師傅們單為我來,又要被人說我脾氣大了。”靜公主笑了笑,眉眼唇角彎起來的時候分外好看。

鍾璿偷偷看她,心想,你是公主,就算脾氣大,也沒有人敢多說半句吧。何況,你脾氣一點都不大。

鍾璿打理綢緞莊的生意不是一天兩天了,師傅們會的事情,她也會一點,量身裁衣自然不在話下。

記錄好各部位的尺寸,鍾璿將筆放下,卻聽得小丫頭噗嗤一聲笑道:“好醜的字。”

鍾璿轉過頭,就見靜公主伸手輕輕捏了捏小丫頭的嘴:“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

“小民的字的確寫得不漂亮。”鍾璿把紙收進袖子裏,躬身道,“公主早些休息,小民告退了。”

靜公主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鍾璿和師傅們一起離開了皇宮,隻是吃過晚飯後,又換上了夜行衣,蒙了臉,偷偷摸摸地來到靜公主的寢殿。

小丫頭抱著暖爐在外間打瞌睡,鍾璿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還聽到她發出低低的呼嚕聲。

屋裏明明很暖和,但擁著一床錦被的靜公主依舊蜷縮著身子,微微發抖。鍾璿坐在床沿上,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把手探進被子裏,碰到了靜公主冰涼的指尖。

鍾璿隻覺得心頭一顫,莫名地難過起來。

她的身子……竟已虛弱至此。

鍾璿陪了她一夜,為她運氣驅寒,直至看到她的雙頰終於熏上了一層微紅,蹙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才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