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管家 提醒(1 / 3)

顧菁姐妹兄弟幾個隔著屏風隔成的梢間聽得太醫說祁夫人是喜脈,顧菁顧苒與顧韜三個自不必說,立時都是喜不自禁,同胞兄弟越多,於他們母子的將來越有保障,說句不害臊的,將來顧菁與顧苒去到夫家後,也多一重靠山,於顧韜來說,則是將來不論做什麼事都多一個最得力最可靠的幫手,他們豈能不高興?

顧蘊也是滿心的喜幸,大伯母有了身孕,就算事情仍不可避免的會朝著前世最壞的方向發展,至少也比前世多幾分扭轉大局的希望,何況事情還未必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大伯母時隔九年後再次有孕,大伯父心裏有多高興可想而知,萬一他因放心不下大伯母,此番便不隨聖駕去木蘭圍場了呢?

惟獨顧芷滿心的複雜與苦澀,說來她姨娘比嫡母還年輕好幾歲呢,可這麼多年下來,她姨娘卻再無音訊,反倒是嫡母,竟在這個年紀再次有了身孕,不管嫡母這胎是男是女,勢必都會越發分去父親待她本就寥寥無幾的那點兒疼愛,於她和她姨娘來說,實在是一個堪稱災難性的噩耗啊!

好在顧芷自來沉默隱忍,也沒人會知道她此刻心裏在想什麼。

外麵顧準越問太醫便越覺得要注意的事項實在太多,索性命金嬤嬤好生服侍著祁夫人,他自己親自引了太醫去外書房,把一應注意事項都寫出來。

顧菁姐妹兄弟幾個這才得了機會去祁夫人床前向她道喜兼噓寒問暖。

祁夫人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但於蒼白中,卻透著一抹紅潤,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喜的,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隻是聽得兒女們向自己道喜時,看著幼子都快有自己高了,她仍是忍不住羞赧起來,有些不自然的道:“方才嚇壞你們了罷,尤其是韜哥兒,從學裏一路疾趕回來,這會兒可已緩過來了?”

顧韜笑道:“娘放心,兒子好得很,倒是您,以後可得好生將養著才是,凡事且有父親做主,還有幾位姐姐幫襯您呢。”

祁夫人點點頭,又看向顧蘊:“好孩子,這次真是多虧你了,大伯母一定會將你的好都銘記於心的。”

當著顧菁姐弟的麵兒,話不好說得太明,但顧蘊已然聽明白了,笑道:“都是大伯母您自個兒有福氣,於我何幹?就像韜弟說的,大伯母以後隻管安心將養身體,現下天大地大,都及不上大伯母腹中的弟弟大。”

說得祁夫人越發的喜悅,暗下決心,若自己這胎真是男孩兒,一定得重謝顧蘊與平家一番才是。

娘兒們正說著,外麵有人稟道:“表少爺給夫人問安來了。”

祁夫人一聽沈騰來了,便知道定是他也聽說了自己不舒服的消息,這會兒還不定怎生著急呢,忙道:“快請表少爺進來。”

俄頃,便見沈騰滿頭大汗的進來了,顧不得與祁夫人行禮與顧菁等人問好,便先急聲問道:“我聽說姨母不舒服,可已請太醫來瞧過了?太醫怎麼說?姨母這會兒可覺著好些了?”

連珠帶炮的問了一串問題,才發現屋裏的氣氛並不若他想象中的那般沉重,而是十分輕鬆和煦,再看祁夫人的臉色,雖有些蒼白,眼角眉梢卻分明盛滿了喜悅,幾位表姐表妹也是一樣。

沈騰本就聰明過人,心裏很快便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果然就聽金嬤嬤喜氣洋洋的道:“表少爺別著急,我們夫人不是生病了,而是有喜了,您很快又要做表哥了。”

猜測得到證實,沈騰鬆了一口氣,少不得要與祁夫人道賀一番,然後才由顧韜陪著,告辭回了外院,縱是親姨母,祁夫人的內室他也是不好多待的,何況幾位表姐表妹還在,就更該避嫌了。

沈騰倒是很想趁此機會與顧蘊說幾句話兒的,得知祁夫人不是生病而是有喜後,他的注意力便泰半放到了顧蘊身上。

卻也知道眼下不是好時機,隻得趁眾人都不注意時,深深看了顧蘊一眼,才隨顧韜卻行退了出去。

很快整個顯陽侯府上下便都知道在繼二夫人診出喜脈後,大夫人也診出了喜脈,關鍵顧準大喜之餘,立刻命人傳話下去,闔府上下都賞一個月的月錢,說是讓大家都沾一沾喜氣。

這下縱還有誰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紛紛口沫橫飛的說‘大夫人可真有福氣’、‘咱們府裏多久沒有遇上這樣雙喜臨門的大喜事了’雲雲,一時間府裏是熱鬧至極。

彭太夫人卻氣得幾欲吐血,等不及屏退屋裏服侍的人,便將手裏琺琅彩三君子的茶盅給砸了,大力拍著桌子恨聲道:“一個個兒的都來與我作對,一個個兒的都不是好東西!呸,都夠年紀做外祖母的人了,還好意思日日霸著男人不放,半點正室夫人的體麵都不要,也不怕人笑話兒她老樹開花,丟也丟死人!”

本來彭太夫人就正因周望桂威脅要賣了彭氏,不得不暫時忍氣擱淺為顧衝采買好生養的新人的打算而氣得發瘋,誰知道在這個當口,已經十來年不曾有孕,以她的年紀根本就不可能再生養的祁夫人竟也診出了喜脈,——老天爺怎麼能這麼不開眼,她不過就是想要一個貼心的親孫子而已,卻始終不肯給她,反倒是她一直記恨的人,一個個兒都診出了喜脈,原來老天爺骨子裏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齊嬤嬤聞言,隻想去捂彭太夫人的嘴,可又不敢真的這麼做,隻得使眼色命瓊珠瓊芳等人都退下,並管好自己和底下人的嘴巴後,才湊上前小心翼翼的勸起彭太夫人道:“太夫人別生氣,不就是大夫人有了身孕嗎,以她的年紀她的身體,縱真將孩子生下來了,也未必能養得活,何況她還未必能生下來,更大的可能性是……母子俱損,咱們隻等著看好戲也就是了。”

好話說了一籮筐,彭太夫人卻仍是滿臉的怒氣,絲毫不為所動。

齊嬤嬤沒奈何,隻得絞盡腦汁又道:“對了,大夫人有了身孕,那便再不能管家了,而且二夫人也有了身孕,府裏便沒有能管家的人了,大夫人連個借口都找不到,眼下可不正是太夫人奪回管家大權最好的時機?太夫人可千萬別因小失大,當務之急,將管家大權奪回來才是正經!”

奪回管家大權便意味著府裏那些個踩高拜低的東西再不敢不將她放在眼裏,更意味著她又能有額外的進項了,而且請神容易送神難,將來祁氏想再將管家的權利要回去,就得看她幾時高興幾時樂意了。

彭太夫人這才麵色稍緩,沉聲道:“你說得對,當務之急,是將管家大權奪回來,總不能魚和熊掌都讓她們得了去,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齊嬤嬤聞言,方暗暗舒了一口長氣,總算太夫人不繼續發脾氣了,隻是萬一她們奪不回管家大權,不知道太夫人會不會越發的怒不可遏?

大夫人與二夫人是不方便管家了,可還有幾位小姐在呢,尤其是大小姐,身份與能力都足夠,萬一……齊嬤嬤擔心歸擔心,卻識相的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而是請示起另一件事來:“太夫人,如今大夫人有了身孕,您要不要親自去朝暉堂瞧瞧?也好順便提提對牌的事。”

“不去!”彭太夫人斷然道:“我嫡親兒媳有了身孕我都沒親自去瞧,她祁氏算哪棵蔥哪棵蒜,要我親自去瞧她?你比照周氏那潑婦的例,替我挑幾樣藥材補品送去朝暉堂也就罷了。”

雖然當初她沒親自去看周望桂是因為顧葭忽然不舒服,她不放心所以隻能打發了齊嬤嬤去,但既然去瞧周望桂是打發的齊嬤嬤,如今去瞧祁氏自然也是一眼,她可向來都是將一碗水端平了的。

齊嬤嬤聞言,不好再說什麼,隻得屈膝行禮,退下打點送祁夫人的藥材補品去了。

稍後祁夫人收到齊嬤嬤送來的藥材補品後,當麵自是道謝了一番,待齊嬤嬤一離開,便立時冷下臉來,吩咐金嬤嬤:“立刻把這些東西給我拿去扔了,沒的白髒了我的屋子。”

金嬤嬤毫不猶豫就應了,叫了杏林進來,命她親自去處理彭太夫人送來的東西後,才與祁夫人道:“我方才還擔心太夫人會親自來瞧夫人呢,就算她不敢對夫人怎麼樣,夫人少不得也要起身給她見禮奉茶什麼的,幸好她隻打發了齊嬤嬤來,不然受累的還是夫人。”

祁夫人冷哼道:“當初二弟妹有孕,她都隻打發了齊嬤嬤過去,那可是她的嫡親兒媳,何況我隻是繼子媳婦?她又不像早年那樣,一味的裝賢良了,我倒是一點不擔心這個。”

頓了頓,“我擔心的是,她會趁此機會,將我交出對牌。好容易這幾年我才將她的人捋了個幹淨,我可不想等我出月子後,再勞神費力一次!”

金嬤嬤聞言,皺起了眉頭:“這事兒倒也不難,大小姐素日便跟著夫人管家慣了的,完全可以接夫人的手,隻是得侯爺發話才好。”

祁夫人道:“嬤嬤倒是與我想到了一塊兒去,不過光菁兒一個人還不夠,太夫人到底是長輩,夏家詩書傳家,又自來最是講究仁孝的,如今菁兒就是那細瓷,太夫人就是那瓦罐,我可舍不得讓菁兒的名聲有一丁點兒的瑕疵,所以我打算回了侯爺,讓苒兒和三丫頭並蘊姐兒三個與菁兒一道管家,如此我便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你讓人去問一下侯爺這會兒可得空,若是得空,請侯爺進來一趟。”

顧菁幾年前便由顧準和祁夫人做主,許給了南直隸望族夏家二房大老爺,也是翰林院編修的夏大人的長子夏紀為妻。

夏家詩書傳家,自前朝起便是南直隸出了名的書香世家,曆來人才輩出,最難得的是,夏家還有一條家規,男子必須年過四十仍無子後方能納妾,誰家真心心疼女兒的父母聽得這樣的條件能不心動?

當年兩家開始議親時,夏紀連個秀才都還不是,顧準與祁夫人依然十分滿意這門親事,拿出十足的誠意,方與夏家結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