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蘊這次在外祖母家住得那叫一個爽,所有人都順著她,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是第一個想著她,就因為她才受了“情傷”,她一下子就變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所有人都恨不能將她捧在手心裏。
亦連平謙都托人送了不少吃的玩的到鬆鶴居給她,讓她滿心的受用之餘,免不得有幾分心虛與愧疚,她對沈騰壓根兒沒有男女之情,又何來的那勞什子“情傷”?且過了這陣子,便漸漸“鬆快”起來,也省得再心虛愧疚罷。
惟獨平老太太氣憤過後,生出了幾分疑惑來,私下問顧蘊:“此番沈祁氏忽剌剌就反悔了之事,你真的沒有在背後推波助瀾?她一開始那麼喜歡你,對親事那麼滿意,怎麼可能因為彭氏那賤人幾句明顯挑撥離間之語,便徹底改變了主意?你的能耐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你外祖母,你快從實招來!”
顧蘊少不得要喊冤。
當然這次她也是真冤,她是有主意了,可誰知道沈夫人那麼及時那麼給力呢,害她根本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外祖母,我才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您是惟恐我的傷口不夠痛,所以趕著往上麵撒點兒鹽,好讓我更痛是不是?彭太夫人一向與我水火不容,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怎麼可能我想讓她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又怎麼知道沈夫人一定會去給她請安,我以為就算沈夫人有那個意思,大伯母也一定會阻止她,關鍵沈夫人那個人,您看像是沒有主見,能被人輕易就左右思想的人嗎?”
說著狠心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立時紅了眼圈:“是,一開始我的確對這門親事滿心的抵觸,可眼見抵觸無用,您老人家話都說到那個地步嗎,我除了接受,還能怎麼樣?打那以後,我便盡量往好的方麵在想這門親事了,就像您說的,沈表哥人品才貌家世都是上佳,等此番中了舉來年再點了進士,不說全盛京了,隻怕全大鄴都打著燈籠火把也難找,關鍵他心裏有我,果真這門親事成了,我將來的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我這般一想,漸漸便動心了,誰知道我倒是動心了,人家卻百般嫌棄起我來,您叫我情何以堪?不怕告訴您,這些日子我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我本就因為我娘的事,不敢相信這世上有好男人有好姻緣了,如今就不敢相信了,外祖母,我心裏苦啊……”
顧蘊說完,便撲到平老太太懷裏大哭起來,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直哭得平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後悔,連是怎麼答應的她至少三二年內都別再想著為她說親,她要好生平複一下心裏的傷痛都不知道。
等好容易反應過來時,已是次日了,她老人家倒是想出爾反爾,可想著此番若非是因為自己,寶貝外孫女兒也不必受那樣的委屈,而且外孫女兒到底年紀也還不大,要為她再訪一個知根知底方方麵麵不說比沈騰強,至少條件也要與之相當的夫婿人選也需要時間,關鍵她說是想通了,可據她看,隻怕她仍沒想通,她也需要時間慢慢的潛移默化,讓她真正想通……如此這般一權衡,平老太太到底還是如顧蘊所願,暫時打消了為她說親的念頭。
顧蘊沒有了這一層顧慮,也是最大的顧慮,可不要在外祖母家住得樂不思歸了?
隻是她到底還是隻在平家住到九月底,便收拾箱籠回了顯陽侯府,因為顧菁的及笄禮已近在眼前了,而且祁夫人為此還親自來平府接她,她怎麼也不可能駁大伯母這個麵子。
祁夫人倒也不全是為了接顧蘊才走這一趟的,她的主要來意卻是想請了平沅或是平瀅在顧菁的及笄禮上做讚者,這會兒便正賠笑著征求平老太太的意見:“……兩位侄女兒都是跟著伯母長大的,品行才德自是不必說,而且兩家關係又這般近,我是再想不到比她們更合適的人選了,還請伯母千萬成全。”
盛京城內女子行及笄禮時,一般都需要一個有德才的女性長輩做正賓,屆時為及笄者插笄,同時還需要一個司者,為及笄的人托盤,並一個讚者,協助正賓行禮,充當讚者的人,通常都是及笄者的好友或是姐妹。
祁夫人一開始倒是想請了平大太太去給女兒做正賓的,想著平家的女眷自平氏死後,也就那次顧蘊與沈騰交換信物時,平大太太登過一次自家的門,偏事情還鬧得如此不愉快,她哪裏還有臉開這個口?
可自家這麼大的事,她又不可能不請平家的人去,顧準知道沈夫人出爾反爾之事後,很是不高興,她此番若是請不到平家的人,指不定侯爺還會生她的氣到什麼時候。
所以想來想去,祁夫人才想出了這麼個主意,請了平沅或是平瀅去給女兒做讚者,讓平老太太看到顯陽侯府有多重視與平家的情分,如此平大太太與平二太太去自家赴宴也就順理成章了,總不能讓平沅平瀅獨自去別人家赴宴,長輩們卻不跟了去照應罷,而且這次兩位平小姐中的一位還是去做讚者的,長輩不在一旁提點著,萬一出了什麼岔子,豈非辜負了主人家的一番盛情?
不得不說祁夫人此舉極是高明,果然就將平老太太給打動了,笑道:“你既看得起她們姐妹,那到了日子,便讓我們家二丫頭去給你們大小姐做一回讚者罷,隻是她小人兒家家的,從沒經曆過這樣的事,屆時少不得要她母親與嬸嬸也跟了去從旁提點她,隻不知你歡迎不歡迎?”
祁夫人忙道:“求也求不來的貴客,我怎麼會不歡迎,我一千個歡迎,一萬個歡迎,若不是伯母愛清淨,我都想請了伯母一塊兒去散散了。隻不知伯母肯不肯賞我這個薄麵?”
平老太太笑道:“我就不去了,先前進京那一次,一連坐了十幾日的車,我真真是被顛簸得怕了,至今想起來都還覺得渾身骨頭疼,巴不得這輩子都不坐馬車了才好呢!”
祁夫人聞言,便也不再強求,兩位平太太肯去已足夠她在顧準麵前交代了。
在平府用過午膳,祁夫人與顧蘊便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一時回到顯陽侯府後,顧蘊少不得要歸置收拾一通,還沒收拾妥帖呢,顧菁與顧苒來了。
顧蘊在路上已知道顧苒禁足期滿了之事,因笑道:“我還沒恭喜二姐姐,總算‘刑滿釋放’了呢!”
顧苒道:“好容易我出來了,偏你去外祖母家住著就不肯回來了,我被關著時已經夠悶了,出來後竟也沒好到哪裏去,真真快要悶死我了,等大姐姐的及笄禮後,我們回了我娘,往太池苑劃船放風箏去,你說好不好?不然去你上次那個莊子上散散也好啊!”
“我看你是傷疤還沒好,就忘了痛了。”顧蘊還未答話,顧菁已先說道:“你是想再被娘關幾個月是不是?還想著去四妹妹的莊子上玩兒,要不我這就去告訴娘,說你抄書還沒抄夠?”
顧苒忙擺手:“夠了夠了,我這會兒拿筷子手都還在抖呢,大姐姐你可別坑我,大不了我不說這話也就是了嘛……可是真的好悶哪!”
顧菁看不得她這副沮喪樣兒,隻得寬慰她:“下個月榮親王府、忠勤伯府還有好幾家都有宴飲呢,到時候還怕沒有你散淡的機會嗎?”
“也不過就是從一個宅子,搬到另一個宅子裏去繼續悶著而已,那算什麼散淡。”顧苒先還有些意興闌珊,不過想著有總比沒有好,便又高興起來,計劃起屆時自己要穿什麼衣裳戴什麼首飾,讓顧菁與顧蘊都別與她撞上來。
顧蘊看她嘰嘰咕咕的說個沒完,不由與顧菁相視一笑,心情也好了許多,果然二姐姐就是有這個本事,讓她身邊的人不自覺就會跟著鬆快起來。
稍時顧苒去了淨房,方才姐妹二人一直都絕口不提與沈家相關的任何事,以致顧蘊一度還以為她們事先一定說好了,省得自己聽了傷心。
不想顧菁卻趁機壓低了聲音與她道:“沈表弟這些日子一直想見你一麵,當麵與你解釋當日之事實非他所願,他事先根本不知道,若是知道,他一定不會去天津衛。可他又不敢貿然去平府求見,怕事情傳開了,壞了你的清譽,所以求到了我頭上,我看他委實可憐,所以答應了他會替他在你麵前提此事,隻你肯不肯見他,我就不敢保證了。如今我話已帶到了,你若是不願意見他,就當我沒說過這話,若是願意,我就替你安排,也不必去外麵,就在府裏找個僻靜點兒的地方即可,斷不會讓人知道。”
“可他不是已搬出去了嗎,怎麼還好隨意出入咱們家,沈夫人也不限製他?”先前在平老太太屋裏時,顧蘊已聽祁夫人側麵說過沈夫人與沈騰母子已置了宅子,搬出了顯陽侯府之事,祁夫人當時還說,她已將府裏的下人都敲打過,此事絕不會外傳了,讓平老太太隻管放心,故顧蘊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