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蘊的心砰砰直跳,身在揚州的十四五歲的年輕小姐,會開與自己一樣的客棧,想見她一麵……難道於二小姐還沒死,在得知了便捷的存在後,終於主動找上了她?
可‘穿越女’是什麼東西,‘老鄉’又是從何說起,她兩世都是祖居盛京,前世更是連盛京城都沒出過,今生因為與外祖母舅舅們的關係大大改善,得以出過幾次盛京,卻也隻是去過保定而已,別說揚州了,連江浙一帶都未踏足過半步,那位小姐的老鄉之說究竟是從何說起?
心念電轉之間,顧蘊已暗自做了決定,她要盡快去一趟揚州,看一看那位小姐到底是不是於二小姐,若是當然就最好,不管於二小姐肯不肯接受,她都要將便捷分一半給她,沒有於二小姐,就沒有前世浴血而出的她,也沒有今生因有自己的事業,而無比滿足也無比有底氣的她;若不是也沒什麼,她至少為恩人盡過心力了,她問心無愧。
隻是她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千裏迢迢去揚州,哪怕帶了大批的下人和護衛,隻怕大伯母與外祖母兩邊都不可能輕易同意。
尤其是外祖母,她不事先想一個能說服她老人家的理由,她老人家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阻攔她的,縱她終究拗不過她同意了,十有*也會打發了幾位表哥中的一位甚至幾位護送她,耽誤表哥們的學業且不說,她去了揚州後也不方便行事,便捷是她的她可至今都未讓外祖母和舅舅們任何一人知道過,屆時她要如何解釋?
一直到用過午膳回到顯陽侯府,顧蘊依然在糾結這個問題。
好在終究還是讓她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來,她完全可以借口要去報恩寺為母親做法事,並未為所有的長輩親人們祈福,去城外的報恩寺小住個一兩個月的,屆時她留幾個人在報恩寺裏,每逢大伯母和長輩們打發人瞧她,或是送東西去時,設法遮掩一下,不就可以了?大伯母與外祖母總不可能日日都打發人去看她。
唔,這個法子若是操縱得當,還真不是不可行……顧蘊一邊想,一邊忍不住緩緩點頭,整好今年是母親三十歲的冥誕,自己就說晚間做夢夢見了母親,醒來後便想為母親好生做一場法事,再辟了淨室獨自一人安安靜靜的為母親念七七四十九日的往生經,大伯母自然不好攔她,外祖母也不會攔她了。
等去了報恩寺後,自己先領著給母親把法事做了,然後便從報恩寺直接出發去揚州,若是事情順利,四十多日足夠她來回一趟盛京與揚州之間了。
當然,在出發之前,她還得將自己屋裏的人尤其是如嬤嬤先說服,讓她屆時帶著明霞與暗香幫著遮掩,不然一旦中途漏了餡兒,反倒隻會讓外祖母和大伯母們加倍的生氣與擔心。
顧蘊心裏把什麼都計劃好了,麵上卻不動聲色,隻在次日晚上睡到半夜時,忽然在“夢中”大哭起來,嘴裏還一疊聲的叫著:“娘親,您別走,這些年蘊兒真的好想你……您別走,求您別走……”
自然驚動了在外麵該班值夜的明霞,明霞忙點了燈進來瞧顧蘊,卻一連叫了好多聲“小姐”,都喚不醒仍大哭不止的顧蘊,隻得忙忙去叫了如嬤嬤來。
如嬤嬤來瞧得顧蘊滿頭滿臉的淚與汗,知道是靨著了,忙上前大聲喚起顧蘊來,見也喚不醒她,隻得叫明霞端了碗冷茶來,喝了一口後往顧蘊臉上一噴。
她才終於幽幽“醒轉”了過來,瞧得如嬤嬤近在咫尺的臉,還一臉的茫然:“大半夜的,嬤嬤不睡覺,來我屋裏做什麼,我不是說了,以後值夜這些事都交給錦瑟她們幾個,嬤嬤上了年紀,就別管了,隻管歇息你自己的嗎?”
如嬤嬤籲了一口長氣,道:“小姐醒來就好,您方才被靨住了,明霞怎麼叫您都叫不醒,隻得去叫了我來,小姐是夢見什麼了,竟被唬成這樣?”
“我被靨住了?”顧蘊一怔,隨即便變了臉色,滿臉的哀戚:“我剛夢見娘親了,她說她一個人在那邊好生孤單,別人忘了她也就罷了,竟連我這個親生女兒也將她忘到了腦後去,以後再不會見我了,隻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然後娘親便果真轉身走了,我怎麼求她她都不肯再回頭看我一眼……嬤嬤,娘親一定是在怪我不孝是不是?不行,我明兒就要去報恩寺給娘親做法事去,我要讓她知道,我沒有忘了她,我一直都記著她,隻求她千萬別不要我,以後一定要時常來看我。”
如嬤嬤聽得也是變了臉色,歎道:“算來今年正好是夫人三十歲的冥誕,也許夫人以為小姐忘記了,這才會惱了小姐的?那是該去做一場法事才是。”
“今年竟是娘親三十歲的冥誕?若是嬤嬤這會兒不說,我竟真不知道,也就不怪娘親惱我了。”顧蘊心下滿意於如嬤嬤的無意配合,嘴上已忙忙道:“那我天一亮便回了大伯母,請大伯母幫我安排一番,盡快去報恩寺,不過隻是做法事還不足以表達我對娘親的哀思之情,我還打算親自為娘親念七七四十九日的往生經,想來娘親定不會再惱我了。”
這是顧蘊做女兒的一片孝心,如嬤嬤自然不會阻攔,點頭道:“夫人一定能感知到小姐的心意,不會再惱小姐的。”
說著,後知後覺的想起顧蘊才被靨住了那麼久,身上的小衣一定都濕透了,忙叫明霞去打了熱水來,親自服侍顧蘊擦了身子換了衣裳,才服侍她睡下,輕拍起她來。
顧蘊不是真的被靨住了,自然不存在受驚不受驚的問題,卻也不會拒絕如嬤嬤的一片好意,閉上眼睛,很快便在她的輕拍中,進入了夢鄉。
隻是快四更天了才睡,次日起來後,顧蘊的氣色便有些不大好,倒是正符合她晚間夢靨了的形象,遂就這樣去了祁夫人院裏。
果然祁夫人見她青白著一張臉,立時關切的問道:“蘊姐兒你這是怎麼了,瞧著氣色很不好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顧菁也忙道:“最近天氣乍暖還寒,四妹妹莫不是著涼了,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倒春寒是最厲害的,比真正的冬日還厲害呢!”
顧蘊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多謝大伯母與大姐姐關心,我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是昨兒夜裏叫靨住了。我夢見我娘親了,說別人忘了她也就罷了,我這個親生女兒竟也忘了她,她以後再不會見我了,隻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等我被叫醒後,聽如嬤嬤一說,方知道再過些時日,便是我娘親三十歲的冥誕了,可我竟給忘到了腦後去,也就難怪她惱我了。所以我打算即日便去報恩寺,為我娘好生做一場法事,再辟了淨室,獨自給我娘念七七四十九日的往生經,還請大伯母幫著安排一下。”
祁夫人聽見她叫靨住了,忙道:“你也別想那麼多,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你娘都去了那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惱你?不過給她好生做一場法事,念幾日經,卻也是你為人子女的本分,我回頭就讓金嬤嬤替你安排,隻是四十九日會不會太多了些?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裏經得住,要不就念七日,盡到心也就是了,你娘泉下有知,定不會怪你的。”
念經必得日日跪著,還必須吃齋,尋常人三五七日的已是受不住,何況七七四十九日,也難怪祁夫人要勸顧蘊。
顧蘊卻十分堅持:“為娘親盡孝,便是吃再大的苦也是我為人子女應當應分的,何況隻是白念念經罷了,我撐得住,大伯母且不必擔心。”
祁夫人無奈,隻得讓人叫了金嬤嬤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金嬤嬤便自領命去了。
顧蘊才又請祁夫人幫著備車,“屆時我在淨室裏念經,必定不能回來給長輩們請安,所以我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那裏,我且得也稟告一聲去,省得他們屆時擔心。”
祁夫人點頭:“很該如此。”又讓杏林去吩咐給顧蘊備了車。
顧蘊隨辭了祁夫人與顧菁,帶著錦瑟卷碧劉大夫婦,坐上了去往平府的馬車。
半道上,顧蘊趁機吩咐起劉大盡快準備遠行的一應事宜來:“買一輛大些的馬車,再買兩匹馬,到了天津衛後,得取道走水路,那便少不得要恁一艘船……”
劉大一邊趕著馬車,一邊重複著她的話,倒還顧不得質疑她,隨車的劉媽媽與錦瑟卷碧卻是滿臉的驚疑不定,這又是買車馬又是恁船,還要去天津衛取道走水路,小姐這是打算去哪兒呢?難道小姐去報恩寺給先夫人做法事念經是假,趁機出遠門才是真?
待顧蘊終於吩咐完劉大後,卷碧先就忍不住將三人共同的疑問給問出了口,“……小姐,您索性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們罷,橫豎您在哪裏,我們就在哪裏。”
顧蘊卻隻是道:“等到了時候,我自然什麼都告訴你們,這會兒卻還沒到時候,你們記得管好自己的嘴巴,若讓第五個人聽了去,我隻惟你們是問!”
三人聞言,就知道眼下是問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的了,隻得悻悻的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
一時到得平府,顧蘊在二門外下了馬車,便徑自去了平老太太的鬆鶴居。
平老太太正與貼身的嬤嬤念叨顧蘊呢:“那沒良心的小壞蛋,以前一月裏倒有半個月在我眼前晃,直晃得我頭暈,好容易如今我習慣了,她偏又不來了!”
可巧兒顧蘊就進來了,立時喜得無可無不可,抱著她便狠心拍了幾下,恨聲道:“這麼久都不來瞧我老婆子,是等著我老婆子親自去請你呢?”
顧蘊忙告饒:“實在是正月裏忙得抽不開身啊,這不一得了空就來了嗎?”抱著平老太太撒嬌賣癡了一陣,總算哄得老人家高興了起來。
很快平大太太與平二太太妯娌母女也知道顧蘊來了,都來了鬆鶴居,平沅與平瀅因說道:“聽說城南的平靖橋一帶都種滿了梨花,一到春日便跟下了雪似的,是盛京城的一大盛景,去年我們錯過了,今年你可得帶了我們好生去觀賞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