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三回 下場(1 / 3)

一大早,彭太夫人便醒了,更準確的說,她幾乎一整夜都沒睡,一直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但她的精神卻異常的亢奮,亢奮得隻恨不能立時將所有人都叫醒,然後一同去將顧蘊與彭五少爺捉奸在床,讓顧蘊縱有千般心計萬般手段也休想扭轉乾坤。

還是想著她若真這麼做了,就委實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就算待會兒事發後顧蘊與祁氏周氏都能猜到是她在算計此事,她至少也不能落了明麵上的口舌,方堪堪強忍住了,隻坐在臨窗的榻上,密切監視著對麵顧蘊房間的一舉一動,打算待那邊一有動靜,便立時出去添油加柴,將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隻可惜等來等去,彭太夫人都沒等到顧蘊的屋裏傳出任何動靜,沒有顧蘊丫頭婆子的尖叫聲,沒有顧蘊自己的尖叫聲,甚至連彭五少爺的聲音都沒有響起,這怎麼可能,難道那香丸的藥效竟霸道至廝,到這會兒了所有人都還酣睡著?

可小五不是事先吃了解藥的嗎,怎麼可能一直睡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動靜?果然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回頭看她不罵死他!

又等了一會兒,顧蘊的屋子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彭太夫人漸漸有些坐不住了,萬無一失的計劃,應當不可能會出岔子罷?

她都快沉不住氣了,何況顧葭,更是漸漸白了臉,忍不住顫抖著聲音小聲問道:“祖母,不會是五表哥那邊,出了什麼岔子罷……”

話沒說完,彭太夫人已沒好氣的斥道:“昨兒才讓你以後沉著些,這麼快便又故態重萌了,就你這樣一遇事便立時成了慌腳雞,隻會拖我的後腿,以後能成什麼大事!”

罵得顧葭唯唯諾諾的,正要認錯兒,餘光忽然瞥見對麵祁夫人的屋子有了動靜,因忙壓低了聲音道:“祖母,大伯母那邊有動靜了,應當很快就會去叫顧蘊起身了,我們隻等著看好戲罷!”

想著很快顧蘊就要落入泥淖裏,以後再別想居高臨下的看她,她說到最後,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隻是她話音剛落,整個人忽然就僵住了,才還興奮得滿是紅光的臉也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片刻方結結巴巴與彭太夫人道:“祖、祖母,您快、快看,是顧蘊,是顧蘊啊,她怎麼會與大伯母待在一起,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彭太夫人見她忽然一副見鬼的樣子,本來還欲罵她的,聽得她的話,也是瞬間神色大變,近乎是連滾帶爬的撲到了窗欞上。

果然就見一身艾綠色半袖的顧蘊正跟在一身薑黃色通袖衫的祁夫人身後,從屋裏走出來,瞧著神采奕奕的,也不知正與祁夫人說什麼,娘兒倆都是滿臉的笑,跟著的丫頭婆子也都在笑,好一幅和諧美好的畫麵。

彭太夫人的眼睛立時瞪得圓圓的,眼裏滿是驚怒與難以置信,幾乎要將窗戶紙給瞪出兩個窟窿來一般。

明明昨晚上她就是親眼看見顧蘊主仆進的她的房間,之後也再未出來過,她當時還曾暗暗慶幸,幸好報恩寺的廂房都不大,隻要一間屋子住上兩三個人,便覺得轉身都困難,譬如她屋裏昨夜多了顧葭主仆,就覺得擠得連氣兒都喘不勻似的;顧蘊又一貫驕矜,不然她若忽然提出要跟祁氏住,她們的計劃豈非就要前功盡棄,毀於一旦了?

萬萬沒想到,顧蘊此時竟會與祁氏一塊兒走出祁氏的房間,一看便知道昨夜她是與祁氏住在一起的,這怎麼可能,她是什麼時候出的自己的房間,她不是該一進去便人事不省嗎,那個香丸難道不靈了?

還有小五自進了顧蘊的房間便再沒出來過,他不會是已經遭遇了不測罷?這到底都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計劃到底哪裏出了岔子!

彭太夫人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捂著胸口頹然的癱在了榻上,腦子亂得已經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了。

“太夫人起了嗎?”門外卻忽然響起了祁夫人的聲音,“還請太夫人動作稍稍快些,我們用過早膳後就打道回府,也省得待會兒天熱還是次要的,萬一再下雨,道路泥濘,我們可就要被困在這裏回不去了。”

彭太夫人渾身一顫,忙拿眼看顧葭,示意顧葭去開門,不想卻見顧葭抖都比她還厲害,隻得狠狠瞪了一眼顧葭,低聲喝命黃鶯:“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去給大夫人開門!”

黃鶯顫聲應了,好容易讓自己抖得不那麼厲害了,才行至門前開了門,強笑著衝門外的祁夫人和顧蘊屈膝福了一福:“大夫人四小姐請進,太夫人已經起了。”

祁夫人點點頭,正要說話,周望桂帶著自己的丫頭婆子也過來了,與祁夫人彼此見過禮,又受了顧蘊的禮後,周望桂說道:“大嫂,我們是用過早膳就出發嗎,我瞧這天兒還要變呀,還是趁早回去的好,也省得回頭被困在這裏,我家福哥兒從生下來到現在,昨夜還是第一次離開我呢,我這會兒隻恨不能立時飛回去見他,也不知道昨晚上他有沒有哭著找我?”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才已與太夫人說好,待用過早膳我們就出發了……”祁夫人點點頭。

隻是她話還沒說完,對麵的房間裏忽然就傳來了一陣尖叫:“啊——”

聲音淒慘尖利,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把所有人都唬了一大跳,祁夫人因捂住胸口顫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是誰的聲音?唔,蘊姐兒,聲音好像是從你房間裏傳出來的,可你昨晚上與我住在一起,連你的丫頭婆子也在我屋裏打的地鋪,這會兒大家都在,這聲音又是誰發出來的?”

周望桂將手裏的帕子攥得緊緊的,道:“大嫂,不會是那個……見鬼了罷?”

祁夫人忙斥道:“二弟妹不得胡言亂語,佛門清淨之地,又是青天白日的,怎麼可能有不幹淨的東西,李媽媽,你和劉媽媽兩個快去瞧一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可別橫生枝節才好!”

劉媽媽與跟祁夫人來的婆子忙屈膝應了一聲“是”,便要往前走。

冷不防又傳來一陣尖叫,還夾雜著絕望的哭泣聲:“哥哥,怎麼是你!我怎麼會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是你的親妹妹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然後是一個同樣沮喪與絕望的男聲:“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妹妹,你相信我,我再禽獸,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們明擺著是被人陷害了啊!”

劉媽媽看一眼祁夫人與顧蘊,也不等李婆子了,三步並作兩步便行至發出聲音的房間外,猛地推開了房門。

就見屋裏的床上,一對眉眼生得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女正胡亂裹著被子,驚慌失措滿臉絕望的坐著,地上則撒滿了二人的衣裳,屋裏還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劉媽媽與隨後趕上來的李媽媽都是過來人,如何不知道這屋裏先前發生了什麼?

劉媽媽心裏一陣解氣,哼,活該你們心術不正豬狗不如,如今自食惡果了罷。

念頭閃過,她已大步退出房間,滿臉驚慌的跑向了祁夫人等:“大夫人,屋裏竟是一對男女在偷情……不是,總之就是不檢點,屋裏衣裳撒了一地,簡直不堪入目,這可是佛門清淨之地,他們竟也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嘖,我一個粗老婆子都不好意思說他們了!”

李媽媽緊跟著也慌慌張張跑了回來:“大夫人,我瞧著那男的好像是彭家五少爺,那女子則像是彭家九小姐,正月裏府裏請吃年酒時,我還曾見過他們,一定不會認錯的,他們竟然兄妹*……膽敢犯下這種事,可都是要被沉塘點天燈的,大夫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祁夫人已是滿臉通紅,厲聲斥責二人道:“你們胡說八道什麼呢,彭家五少爺與九小姐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就更別說做下那等禽獸不如的事了,他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況就算他們真有違人倫,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巴巴的跑到這裏來?你們且別胡說了,沒見小姐們還在嗎?”

周望桂則是一臉氣憤又掩飾不住興奮的表情:“我屋裏的彭姨娘當年不也是未婚先孕才進了我們家的門嗎,有這樣寡廉鮮恥的姑姑在先,如今再有同樣寡廉鮮恥的侄子侄女在後有什麼可奇怪的,大嫂就別怪她們了,難道就隻許他們做,不許別人說不成?”

劉媽媽聞言,受到了鼓勵,又小聲喃喃道:“可不是,那對狗男女明明就是彭家五少爺和九小姐,一個人看錯,兩個人難道都看錯了嗎?至於他們為何會到這裏呢,那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話說回來,連這樣禽獸不如的事都做得出來了,他們就算到大雄寶殿去當著菩薩的麵兒行那不堪之事,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顧蘊忙紅著臉喝道:“劉媽媽別說了,就算你們沒認錯人,這事兒也不該大伯母與母親管,顯陽侯府是顯陽侯府,彭家是彭家,大伯母與母親也有管人家家務事的道理?”

祁夫人點點頭:“蘊姐兒說得對,不過我們總得打發人去告訴彭家的老爺太太們一聲才是,而且也得把善後工作做好了,雖做下醜事的不是我們家的人,到底事發地點是在我們暫住的園子裏,傳了出去,我們一樣要受人非議。卷碧,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服侍你們小姐回屋去,這些事也是小姐聽得的?”

頓了頓,又嫌惡的看了一眼顧葭,淡聲道:“你也回你自己房間去罷,這裏已不是你該待的地兒了!”

顧蘊便屈膝應了聲:“是,大伯母。”領著卷碧先回了祁夫人的房間。

餘下顧葭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大腦早已是一片漿糊,不知道接下來將會有什麼噩運等著自己了,隻是本能的順從祁夫人的話,渾渾噩噩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渾不管彭太夫人衝她直使眼色,讓她留下,多一個人,到底也多一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