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抬頭,看了她一眼,心底歎氣,黎婉是個作不得主的,上次她就看出來了,一家人在一起團年,黎婉處處小心翼翼陪著老夫人,生怕飯菜不和老夫人口味了,湯燙了,沒有哪個媳婦像她溫順了。
“還不是你二叔的事,做出那麼丟臉的事就算了,停職在家不好好反省,又鬧出這一茬,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知道皇上不會怪罪他,管不了家裏邊的事跟我慪氣呢!”
黎婉不好接話,今年年尾,秦淮就要被降職了,她不好說,而且看秦淮的反應,他好像也不在意。
元氏念念叨叨說了一通才問黎婉,“婉兒,你心地是個好的,可否讓老夫人勸勸你二叔,都說長嫂如母,老夫人要真是開口了,你二叔多少會顧及著一些!”
黎婉不吭聲,秦淮不會顧忌老夫人,顧忌秦牧隱倒是有可能,一臉為難,不知所措道,“老夫人平日很少出門,況且,已經分家多年了,老夫人怎麼能管二叔的事,要是傳出什麼閑話,我可就罪過了!”
元氏想想,還真是這樣。
她去承王府好幾次才見著秦籽韻,她愁得焦頭爛額,秦籽韻倒好,隻說一切看秦淮的意思,元氏以為秦籽韻還在為當年的事計較,勸了一通,見不管用,才想著來侯府求老夫人的。
當年,她強行分家的確不對,可是左右是一家人啊,老夫人現在避而不見,也是拿這件事報複她當年的狠心,是的,的確是她存了不該有的心思,差點害了秦牧隱。
黎婉見元氏愁眉不展,也不開口了,左右秦牧隱說了她是個沒主見的,元氏不會為難她,她就陪元氏聽她念叨就好了。
傍晚的時候元氏才離開,黎婉聽到了不少關於以前的事,元氏說她當初錯了,不應該在侯府最艱難的時候分家,當時侯府麵臨著什麼她並不清楚,以上輩子她和秦牧隱的關係,隱牧隱也不會與她說。
送元氏出去的時候,經過院子,見紫晴朝這邊探頭探腦,還是改不了什麼都好奇的性子,她藏在角落裏,衣衫的顏色豔麗,一眼就能看出來,元氏也看到了,不由得好奇瞥了眼黎婉。
淡藍色華衣裹身,外罩一件淡紫色的褙子,妝容大方,雙頰微紅,步態雍容優雅,唯一遺憾的就是肚子還沒動靜,“你這個月小日子來了沒?”
黎婉一怔,麵色嬌羞的點了點頭,她的小日子很準,上輩子聽說了不少女子來小日子時痛不欲生的模樣,她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就是紫蘭,那兩日肚子都不舒服,時常駝著背。
估計是被府裏的事刺激得不輕,元氏語重心長道,“你好生調養好身子,爭取給牧隱多生幾個,那個孩子從小就不容易,你盯著些,別給了府裏人可趁之機,你是主母,你要懷了身孕才能給她們開臉!”
黎婉嬌羞的麵染了層粉紅,敷衍的點了點頭,元氏看到紫晴估計是誤會了什麼,穿過弄堂,遇著迎麵走來的秦牧隱,身形高大,一襲青色錦服,五官冷峻,黑眸深沉,黎婉不知為何想到元氏說要她懷孩子的事上,臉色又是一紅。
秦牧隱腳步一緩,隨即走上前,給元氏見了禮。
“回來了,你媳婦偏要送我,正好,你們一起回吧,我自己回去就好!”元氏看到秦牧隱不由得想到了秦淮,秦牧隱長相隨老侯爺多一點,下巴,眉眼,眸子散發出的肅殺之氣更是像秦琛。
可是,秦琛是個專情的人,旁人談到他多是說他威風凜凜,上陣殺敵如何厲害,皇上還是太子時,幫皇上鏟平了多少敵人,更傳先皇就是死在他的刀下,可是,那樣殺伐果決的一個人回到府裏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溫柔謙和,夏氏走到哪兒他走到哪兒,一步都舍不得離開,而且,旁□□妾成群,他隻要夏氏,即便成親幾年夏氏懷不上孩子,他也不曾動過其他女子。
都說嘴唇薄的人涼薄,秦牧隱和老侯爺都是薄唇之人,隻是,不知道性子會不會有所不同,秦淮不是唇薄之人,然而做出的事讓她寒心。
她回身時,秦牧隱已經走到了黎婉身側,不緊不慢道,“不礙事,我與婉兒送您出去吧!”
元氏心下感慨,也不勸了,找了一些趣事說,黎婉清楚她不想求秦牧隱,附和的有一搭沒一搭接著。
把元氏送上了馬車,黎婉才轉身看著秦牧隱,秦牧隱蹙眉,淡淡道,“回吧!”
黎婉走在他身側,說了元氏來的目的,和秦牧隱猜的一樣,黎婉想起一事,“二叔母說她對不起老夫人和你,當年的事她後悔了,侯爺可知是什麼事兒?”
黎婉問的是分家的事,她記憶裏,老夫人一直與元氏和和氣氣沒有什麼矛盾,沒想著還有事,當初她說元氏好相處,秦牧隱一臉鄙夷是不是也和分家的事有關,按理說,老侯爺死了,秦牧隱人還小,有爵位在身,的確該分家了,可是,元氏臉上的後悔不是假的。
秦牧隱知道元氏說的那件事,那時候他才幾個月,父親死了,二叔又是個胸無大誌的人,二叔母一合計,想要奪了他的爵位,那時候皇上剛登基,朝堂不穩,哪會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元氏就想著,他要是死了,母親也不會獨活了,就派人給李媽媽下了瀉藥,那種藥藥效輕,李媽媽沒有影響,他喝了奶卻是會上吐下瀉,元氏不知道,父親一死,朝堂形勢不好,母親又隻顧著傷心,江媽媽多了心眼,看奶娘麵色不對就不讓奶娘喂奶,然後細細一查才知道是元氏做的手腳,母親才把他抱在身邊看著。
元氏見計策失敗就要分家,當時朝堂上針對父親的人很多,先皇是被刀傷所刺而死就有人懷疑到了父親頭上,那時候的侯府外憂重,二叔母提出分家就是要把她摘清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想威脅母親,母親同意了分家,很快,二房三房就分了出去。
當初,父親不提分家是想庇佑二房三房,他們不知好歹。不過,三叔和二叔不同,對母親尊敬得多,每年送回京的年禮就知道了。
秦牧隱覺得沒必要和她說那麼多,她要是真有能耐了,江媽媽不說,張媽媽也會告訴她。
“分家,二叔母當時鬧得動靜大,丟了侯府的臉麵,現在想起來估計是後悔了!”
不是估計,是已經後悔了,黎婉沒接著往下問,因為秦牧隱一副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
回到畫閑院,角落裏的紫晴不見了,黎婉不在意,說起了長公主府上的帖子,她總覺得長公主的事透著蹊蹺,可是又說不上來,走到海棠樹前,秦牧隱摸了摸枝幹,枝椏與枝幹的縫裏,長出了一小片綠葉,黎婉高興不已,昨日看的時候還沒有呢。
秦牧隱蹲下身,黎婉順勢也蹲下,手輕輕的觸到那片葉子,仿佛它馬上能開出一朵花來似的。
“剛才你臉紅什麼?”
黎婉一怔,抬眼看他,他的睫毛掃在額頭上,癢癢的,麻麻的,隨即又低下頭去,故作而言他,“侯爺,您說今年能開花嗎?”
“是不是二叔母說了其他什麼事兒!”秦牧隱好似不肯她,接著問道。
黎婉的雙頰緋紅,好像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嬌嫩可愛,白皙柔軟的手蓋住了葉子,垂著眼瞼,秦牧隱看到她微顫的睫毛,心底一軟,可是,對元氏說了什麼越發好奇。
他回來時,元氏的表情帶著長輩的和藹溫煦,如果聊的是秦淮,肯定愁眉不展鬱鬱寡歡。
黎婉起身,往屋裏走去,秦牧隱雙眼一眯,讓她膽子大點,別畏首畏腳,今時,竟然用到他身上了,她到時學得快。
其實,黎婉心裏也忐忑不安,想轉身看看秦牧隱生氣沒,擔心秦牧隱生氣了她心不忍肯定就說出來了,那種事她怎麼說得出口,不自主低頭看了眼平坦的小腹,上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給他生一個孩子,要是有了孩子,她再不理智也會為孩子留一條路不會偷了那些書信給劉晉元。
秦牧隱見她看著地麵麵露哀色,很多時候走神她都鬱鬱寡歡,他前兩日找全安查過了,黎婉在黎府的時候刁蠻任性,能給她臉色或是讓她吃虧的人很少,就是林氏和方氏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麵,那麼她的性子大反轉就是成親後了。
秦牧隱低頭沉思,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劉晉元還真是本事大,能夠搭上永平侯府進了兵部,兵部的確仕途大好,前提是他有福消受才好。
一整晚,秦牧隱沉默不語,麵無表情目光陰冷,黎婉知道他肯定生氣了,就連伺候他洗漱他都喚了全安來,黎婉氣餒的坐在梳妝台前,取下頭上的簪子,她覺得秦牧隱太陰晴不定了,那種事要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二叔母說要懷了孩子後再讓你給丫鬟開臉?”
要是秦牧隱說可以怎麼辦?她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黎婉一糾結,秦牧隱洗漱回來了,她還坐在梳妝台前,手放在頭頂握著簪子,聽到床上傳來動靜黎婉才回過神。
秦牧隱躺在床上看書,黎婉洗漱完了,慢吞吞走到床邊,咬著嘴唇,小臉皺成了一團。
秦牧隱拿書擋著臉,心胸氣悶,上次他出手教訓林氏,難怪黎婉要幫忙求情,原來是為了劉晉元的仕途著想,以前沒發現黎婉藏得深,全安調查後他才看出了不對勁,想到平日她的小心翼翼,巴結都是裝的,秦牧隱胸口就堵著一股氣。
感覺她掀開被子,然後,手上的書一晃,她拿過去了,他的手臂被一雙白皙的手掰直,她靠了上來,枕在他的脖頸間,可憐兮兮道“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