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走進屋裏,劉氏坐在臨窗的桌前,眉頭緊鎖,手裏拿著賬冊翻翻寫寫可,劉氏節儉,每個月都要審核賬冊,她走過去,看了眼上邊密密麻麻的標記,還有用兩種顏色在上邊勾勾畫畫過,字跡有些也模糊了,黎婉覺得劉氏厲害的地方就是在看府裏的賬冊上,不管多亂,字多難辨認,她靠著猜就能猜出來,侯府的賬冊做得跟書籍似的工整,看過了侯府的賬冊再看劉氏手裏翻的,黎婉腦子有些暈乎,“娘……”
黎婉叫了聲,嚇得劉氏手裏的筆一頓,迅速染開,周圍寫的字都成了黑乎乎一團,劉氏抬起頭,責備了黎婉一眼,低著頭,重寫記賬,那位夫人說就這兩日,鋪子她已經去看過了,地段好,在鬧市,人多,很快就能回本。
黎婉好笑,紫蘭已經從旁邊搬了一根凳子擱在劉氏身邊,黎婉順勢坐下,前傾著身子,視線落在賬冊上,“娘親,府裏的銀子又不夠用了?”她記憶力,隻有銀子不夠了,劉氏才會重新做一個賬冊,將之前賬冊上的能不用的東西全部叉掉,謄抄一遍後再接著算,直到算到把府裏的開銷納入她預算的那個數額內。
劉氏瞄了她一眼,問道,“送你的鋪子你去看過了沒?地段不太好,好好經悠,租出去或是自己做點小本買賣,雖然你有錢了,鋪子不能空下來知道嗎?”
黎婉點頭,說起了紫晴的事,劉氏現在對劉家人寒了心,她也不瞞著劉氏紫晴的事情了,“我看表哥對她真有幾分情意,這幾日我讓紫晴幫我收拾鋪子,表哥得了消息還專門找紫晴說了會話,送了一個鐲子給紫晴,娘,您猜猜那個鐲子什麼樣?”
她故作高深,劉氏頓筆,凝了她一眼,歎了口氣,“不過是個下人還能賞什麼很珍貴的鐲子不成,你表哥已經是說了親的人了,喜歡紫晴紫晴也要等汶定侯府的小姐過了門再說!”
她又想起劉晉元問她要紫晴賣身契的事,不讚同道,“你表哥現在的行徑要是被汶定侯府發現了怕是會鬧出事來!”汶定侯府門檻高,看上劉晉元不過就是看他官職低好拿捏,以後出了事,劉家人就全部完了。
黎婉神秘一笑,道,“娘,表哥給紫晴的那塊鐲子和之前舅母手腕上的很像,您說,表哥什麼意思?”方氏手腕上的那塊鐲子是林氏送的,算是劉家的傳家寶了,劉晉元也用心,竟然不知從哪兒找了一塊差不多的人,而且,質地,光潔透亮度比方氏手腕上的還要好看。
劉氏震驚不已,放下筆,碎道,“你表哥怎麼也拎不清了,你舅母手腕上的玉鐲已經在下聘的時候送到汶定侯府去了,要是紫晴被汶定侯府的人發現了,出去一說就看得出是怎麼回事!”劉氏也知道她杞人憂天了,現在兩家人過得那種樣子了,她能怎麼樣,瞄了眼黎婉,“紫晴那丫鬟在哪兒,想法子發賣了,別以為我是心疼你表哥,這裏邊彎彎繞繞多著呢,汶定侯府的人知道了肯定不滿你表哥她們,可是回過神來,你是紫晴的主子,往深了想說不定還以為你縱著紫晴給汶定侯府找茬了,再者,你已經成親了,要是別人傳你和你表哥,你的名聲怎麼辦?紫晴那丫鬟趕緊發賣了,至於你表哥,我想想有誰能提點他兩句,就是要胡鬧,也要等成親後再說!”
劉氏說得有理有據,黎婉打住她,“娘,我都明白著呢,可是現在鋪子上離不得她,我擔心哪一天表哥的事被汶定侯府發現了會怪罪到我頭上來,想請母親叫紫晴回來住兩天,就說您不舒服了,她帶我回來伺候您,之後要是再有什麼,她也算是您身邊的人……”黎婉不打算讓紫晴回侯府了,才會這般與劉氏說。
劉氏一想,這個法子行,隨即,又嗔怪黎婉道,“我要真是身子不舒服了,你找個丫鬟回來?”
黎婉搖搖頭,神色肅穆,“娘,您會長命百歲,二弟三弟還等著您給他們娶媳婦呢!”
說到娶媳婦,劉氏來了精神,據實說了一件事,“前日夏家少爺娶親,我認識了一位夫人,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攢錢方麵,那位夫人娘家在京裏可是有名的商人,我軟磨硬泡和她聊了好久,她才同意我和她一起做生意,娘銀子不多,要是想買一個鋪子肯定是不夠的,她願意和我一起出錢將她嫂子的一個陪嫁鋪子低價買下來,她嫂子之所以賣也是因為她嫂子要跟著她哥去南邊了,以後回京的次數少了,擔心掌櫃的不老實就想把鋪子買了,拿著這個銀子去南邊重新買一個,這不,好事才讓我給趕上了麼?”
劉氏眼神灼灼,好像麵前已經堆放了金山銀山似的,黎婉卻是眉頭一皺,夏府雖然門第不高,可是請的客人都是京裏邊有點名氣的,但凡在京為官的人都不會娶一個商人做正妻,疑惑道,“娘,您不會是被騙了吧?”
劉氏板下臉來,“說什麼呢,你娘是那麼好騙的人不?那日宴會上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的確她丈夫在朝為官,和你父親不在同一部,官職也低,可是,人真心好說話!”
劉氏一股腦把已經看過鋪子了,客人如何生意怎麼好做說了。
黎婉越聽越心驚,不說鬧市鋪子的價錢,就是他們身後多是有靠山的,侯府在鬧市就有好幾個鋪子,她轉著心思,“娘,您不會和那位夫人已經簽了契約了吧?”靠著五六品的小官不行,要是遇到大戶人家買你的鋪子,根本沒掙紮的能力,要是劉氏和那位夫人簽了契約,要麼就是被騙了,要麼會得罪人。
劉氏重新握筆,蘸了蘸墨,邊寫邊道,“我倒是想,可是人家夫人說不急,要把銀子準備好了才行……”雖然她是北延侯的嶽母,可是,京裏人多是看不起她們的,那位夫人也解釋得清楚,不是不相信她的人品,她娘家嫂子要看過她人後才行,看人那日把銀子帶好就行了。
劉氏覺得無所謂,能掙錢就是了。
黎婉鬆了口氣,瞥到門口李婆子影子一閃,黎婉像是明白了什麼,笑道,“那您算算銀子可夠不,要是不夠,皇上賞賜了我黃金呢,給您送點!”
劉氏搖頭,老爺和她說過很多次不能拿黎婉的銀子,當時,聽說黎婉得了皇上賞賜,夜裏,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把睡得熟的黎忠卿叫醒,他滿臉不耐煩,她卻是高興得很,“老爺,您說婉兒得了那麼多銀子,叫她送我們點如何?”
當時,黎忠卿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瞌睡全沒了,語氣凝重至極,“告訴你,女兒嫁得好是我們的福氣,以後黎城黎威說親時旁人也會看在他們姐夫是侯爺的份上高看他們一眼,你要是上門問女兒要銀子,旁人覺得女兒拿侯府的錢來貼補我們,連帶著我們名聲不好就算了,旁人也會以為黎城黎威是個沒本事的,你還要不要黎城黎威抬頭做人了?”
劉氏覺得黎忠卿說得太嚴重了,黎婉有銀子,貼補她們一點無所謂,旁人愛說是嫉妒黎婉孝順。
她扁了扁嘴,踢了踢被子,黎忠卿見她不當一回事,把她抓起來,冷眼相對,“我說的你別不當回事,你想想要是以後黎城媳婦娘家隔三差五找她拿銀子,你怎麼看?”
劉氏嘟噥了兩句,“都是親家,咱家有就給!沒有就算了,總不能看著親家有難不支持吧?”
劉氏心裏的想法直白,誰不都會平白無故開口要銀子,既然要肯定是遇見麻煩了,互相幫襯一把又能怎麼樣呢?
黎忠卿見和她說不通,劉氏沒讀過書,黎忠卿和她講不通書中的道理,隻得冷眼禁令,“以後不準向婉兒開口要銀子,不然你問問黎城黎威,要是影響了她們前程,看他們不恨死你!”
劉氏怕了,兩個兒子就是她的希望,當然不敢毀了他們。
故而,聽黎婉一說劉氏就拒絕了,“你也成親了,是別人家的媳婦,可得想著好好操持侯府,黎府我和你爹能應付得過來,瞧我這不是想著法子掙錢嗎?”
黎婉麵色怪異的看著劉氏,劉氏側目,嗔道,“這麼望著我幹嘛?”
“娘,送你銀子都不要?”劉氏以往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你以為我不想要?”劉氏歎了口氣,將黎忠卿的那番話說了,“你爹說的都是對的,我沒有念過書,京裏和以往我們待的地方不同,入鄉隨俗,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話,但是你爹說了,如果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你和侯爺送的孝敬禮還是可以收的……”
黎婉微微一笑,原來如此,點了點頭,劉氏高興,接著寫寫畫畫。
走時,黎婉湊到劉氏耳邊說她裝病的事不能讓李婆子知道,要瞞著所有人,不然露餡就慘了,劉氏想罵她太過謹慎,對上她嚴肅認真的眼神,點了點頭。
她出門的時候李婆子站在門邊,一隻手扶著劉氏,一邊衝她眨眼,劉氏咳嗽兩聲,“你這孩子也真是,我今日身子不舒服罷了,說不定明日就好了,你還專門回來一趟做什麼,好好忙你的事,別太憂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