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芷院裏的東西已經添置了,周鷺約了黎婉逛街不好食言,故而,吃了早飯來找黎婉了。
久不下雪的天下起雪來綿綿不休,院牆,樹梢全是厚厚覆蓋的雪,灑掃的丫鬟忙得早早的就開始打掃了。
黎婉躺在被窩裏,外邊刷刷的掃帚聲驚醒了她,想著今日要出門,身子就忍不住哆嗦了下。
秦牧隱拍了拍她的身子,好笑道,“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問問堂嫂想買什麼,叫二九去鋪子把掌櫃的叫過來就行!”還沒起床,她已經縮著脖子了,秦牧隱笑著,緊了緊因為她挪身子而空出的縫,“你再躺會!”
秦牧隱坐起身,將帷帳掀起掛在一旁的蓮花掛鉤上,穿上鞋去衣櫃拿衣衫,黎婉迅速掀開被子,“侯爺,我伺候您!”說著坐了起來,這兩日秦牧隱動作微慢,黎婉聽說有的人受了傷之後每次遇著變天傷口就會不適,她以為秦牧隱也如此,三兩下披了件衣衫,秦牧隱已經打開了衣櫃。
秦牧隱的衣衫放在左邊,她的放在右邊,顏色分明。她的多是淺色或者豔麗,他的則顏色厚重。黎婉接過他的衣衫,手抓著領子,將其理順,瞥著秦牧隱眉頭微蹙,像在忍耐,她問道,“是不是傷口又痛了?要不找張大夫來看看!”複發起來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上輩子秦牧隱有沒有她不清楚,這輩子可不能留下複發症來。
秦牧隱抿著的嘴角舒展開來,張大夫年紀大,為老不尊起來誰都比不過,而且,裂開的傷口一眼就看得出來,以張大夫的性子,背著黎婉少不得要奚落他一番。
“不用了,過幾日就好!”秦牧隱伸直手臂,黎婉給他穿了一隻袖子,紫蘭在外邊稟報,“夫人,大夫人來了……”
黎婉扭頭,看了眼牆邊桌上的沙漏,再看她和秦牧隱,兩人皆才剛起床呢,秦牧隱平靜如常道,“叫大夫人坐會!”
回過神,黎婉著急了,周氏來得這般早,她卻還沒收拾,吃早膳還要花時間,手下動作快了起來,秦牧隱調侃,“急也沒用,早幹嘛去了?”
黎婉倪了他一眼,他還讓再躺會,周氏來了她還睡著像什麼話?
秦牧隱按住她的手,“我來吧,你叫紫蘭來伺候你穿戴……”每日,隻要她醒著都是她服侍他穿衣,丫鬟們等他穿戴好了才能進屋,秦牧隱不喜歡丫鬟服侍,還好,黎婉懂這一點。
黎婉身子一頓,他已經拿著褲子坐到床邊,脫掉鞋,三下五除二提上褲子,隻剩下腰帶和紐扣了,他抓著去了偏房,黎婉叫紫蘭進屋。
周氏坐在茶幾邊,秦牧隱還沒出來,黎婉走出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堂嫂,讓你久等了!”
周鷺搖頭,她也尷尬,想到兩夫妻才剛起床她就來了叨擾了,麵色微窘,“是我早了!”
秦牧庒跟著秦淵到處拜訪朋友,還有兩個小子要她看著,早早的就醒了,習慣了,倒忘了黎婉沒她那麼多事,且不用去靜安院請安,睡得晚也屬合理。
“堂嫂用過早膳沒,一起吧!”黎婉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坐在桌前,羞赧的解釋,“昨晚看書看得晚了,今早忘了時辰,堂嫂別笑話我啊!”
周鷺哪會笑話她?連氏雖好,可每日的晨昏定省免不了的,尤其有了兩個小子後,每早連氏不見到他們心裏就不踏實,周鷺即便想睡懶覺也是不可能的。
桌上擺了三碗皮蛋瘦肉粥,水晶餃子,饅頭,還有米粉,秦牧隱的位子上還有一碗濃湯。
秦牧隱出來叫了聲堂嫂,吃飯時,周鷺說了想給承王府的小王爺買禮,明日就是小王爺滿月了,第一次見麵,連氏的意思不能寒磣了。
“我也是想給小王爺挑點好玩的,這樣,倒是巧了。”黎婉和秦牧隱說過了,準備去之前他說的那間鋪子,她手裏有銀子,價錢不重要,稀罕就好。
周鷺在屋裏吃了飯才來的,隨意吃了兩口就不動筷了,秦牧隱吃得慢,黎婉吃了一碗粥,兩個小饅頭,目光落在米粉上,盯著秦牧隱,他要是不吃了她就擱筷,他要接著吃,她就再吃一碗米粉。
她目光熱烈,秦牧隱勺子裏還有半塊餃子,桌前的粥沒動,算起來,秦牧隱隻喝了一碗湯,一個半餃子,黎婉暗暗對比,一碗湯和一碗粥差不多,他吃完這半個餃子就是兩個,和她的兩個小饅頭差不多。
周鷺不解,黎婉為何停筷子不說話扭頭盯著秦牧隱,她垂下頭,端詳著跟前的碗,她注意到她和黎婉的碗成色花色相同,秦牧隱的勺子,碗,筷子成色更深花色也明顯不同,就像專門為他準備的似的。
秦牧隱吃完半個餃子,發現黎婉的目光還在他身上,夾雜著某種殷切的期望,他擱下勺子,注意她臉明顯垂了下去,有些失望,他心底失笑,周鷺在,不好逗她,抬起筷子,夾了一塊小饅頭,故作責備的瞅著她,“米粉熱乎,再吃點米粉!”
語氣好像再責怪一個挑事的晚輩,周鷺詫異,抬眼,黎婉眉開眼笑的將碗推到盤子邊,挑了大半碗米粉,又舀了一勺湯,咧著嘴,笑得比外邊的臘梅還要好看。
她像是明白了什麼,嘴角彎了起來,他們兩人關係好,
侯爺是給黎婉台階呢。
秦牧隱吃了一個小饅頭就不動了,紫蘭遞上巾子,秦牧隱擦拭完了擱在桌上,“今日我要去趟承王府,你們逛著,中午請了三叔大堂哥二堂哥一起,我們在聚豐酒樓用膳!”
現在時辰不早了,鋪子裏好貨多,黎婉一時半會怕挑不出什麼,中午若回來吃,一來一去麻煩,在酒樓用了午膳下午接著淘貨也省事。
周鷺說了秦淵的去處,“你三叔今日出門拜訪朋友,估計要晚上才回來,你忙你的……”下邊周鷺不知道說什麼了,她下意識以為秦牧隱是要請客,細細一聽,發現他是是擔心黎婉,若是拒絕了,不是替黎婉回絕了秦牧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中午的時候再說,你們在鋪子轉著,到時我讓全安來接你們!”三叔要拜訪的那位朋友他也認識,中午的飯不是那麼好吃的,三叔去了就明白了。
周鷺腦子一轉就猜到肯定那戶人家出了事,笑著點了點頭。
黎婉走到門邊身子哆嗦了下,秦牧隱皺眉,吩咐紫蘭將狐裘大麾給黎婉披上,黎婉側目,周氏穿了身普通的大衣,手插在手爐裏,脊背筆直,麵色輕鬆,風吹過來時,她還露出愉悅的表情。
黎婉穿好大麾,學著周鷺,可是不行,她還是覺得冷。
周鷺一人打著傘,秦牧隱和黎婉一把,周氏走在前邊,黎婉苦著臉和秦牧隱說,“堂嫂會不會覺得我太嬌氣了?她好像一點都不冷的樣子。”
前邊的周氏也聽到了,她心裏好笑,堂弟妹真是妙人,她肯定是冷的,不過從小沒見過雪,心裏高興,現在讓她脫了大衣走她都不會像黎婉一般畏縮著身子。
“你自己心裏也清楚著啊!”秦牧隱拿他的大衣蓋在兩人身上,周鷺心思透徹既然走在前邊就不會轉過身看他們,他摟著她身子,笑道,“你試著挺直脊背,抬起頭,一點也不會覺得比這樣冷!”
黎婉堅決不嚐試,光是風刮在她臉上她就受不了。
走了片刻就是回廊,秦牧隱收了傘,靠著牆,風總算小了,黎婉才敢挺直身子,穿過弄堂,見李芳芷帶著丫鬟站在那裏,黎婉身子不自主哆嗦了下,李芳芷上身一件襖子,下身一件冬裙,比起她,太單薄了,而且,她站在台階上,沒有拿傘擋著風,她又哆嗦了下。
李芳芷轉過身來,臉上笑得開心,“大嫂,弟妹,還真是等到你們了,左右無事,我也隨你們出去轉轉吧!”
李芳芷被連氏禁了足,昨晚得知周鷺和黎婉要出門她就來了心思,無奈今日起得晚了,給連氏請安的時候周鷺已經去畫閑院了,她派丫鬟盯著,她們要是出來了通知一聲,丫鬟說一直沒等到,李芳芷擔心錯過二人才來這邊等著。
還好,她們還沒出門。
李芳芷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周鷺身旁,手挽了上去,“大嫂,那日是我腦子糊塗了,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要和我一般見識……”說著又給黎婉和秦牧隱見禮。
黎婉拉著她的手臂,“堂嫂,你太見外了,一家人不講虛禮。”秦牧隱是侯爺,李芳芷行禮的話禮節上沒錯,可是見外了些。
秦牧隱點了點頭,邁大了步子,“中午全安來接你們,我先走了!”周鷺和李芳芷與他一道說出去不太好聽,走了兩步,吩咐全安把傘給紫蘭,他以為一把傘就夠了,沒想著會遇到李氏。
黎婉拒絕,“侯爺,你打傘就成,我和堂嫂一把,再說,也不遠了!”
侯府的走廊不是順牆而建,與各個院子也不相通,故而走一段路是走廊,一段後又不是。黎婉擔心秦牧隱的傷口,斜睇了全安一眼,全安會意,拿著傘跟在秦牧隱身後。
秦牧隱走得快,李芳芷說話的時候隻看到他的背影了,問黎婉,“剛才你們一起來,侯爺與你一把傘?”
黎婉微微紅了臉,周鷺打圓場道,“侯爺身上有傷,堂弟妹要扶著些,二弟妹,今日你可想好了買什麼沒?”婆婆的意思是讓她把三房的三份禮一並買了,李芳芷目光短,送出去的禮寒磣了丟臉的也是整個三房。
李芳芷不過想走走,買什麼還真沒想好,而且,她手裏能用的銀子不多,來京裏的時候,貼己錢都給她母親了,身上哪有錢買東西,她看著黎婉,“堂弟妹想買什麼?”
黎婉把給小王爺買禮物的事說了,李芳芷臉色不好看起來,強顏歡笑的盯著周鷺。
周鷺歎了口氣,解釋,“母親給我了銀子,以為你走不開,讓把你們的一份力一並買了,沒想著你會來!”
黎婉不好說話了,下台階時,周鷺撐了傘,黎婉縮著身子,過意不去,伸出手,“堂嫂,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