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功夫才把人重新哄睡,黎婉半步不敢走了,孩子到處翻身,之前她沒有經驗,要是再摔下床怎麼辦?秦牧隱從櫃子裏找出一條被子,疊成長條圍在外邊,“走吧,睡了!”
黎婉不應,堅持要守著,秦牧隱覺得她從來沒有如此執拗過,胸口早就憋著氣無處發了,像抱茹茹那般,蹲下身就把黎婉抱了起來,“侯爺,妾身要看著。”
“睡覺,不然我讓紫蘭把他們拎出去……”
黎婉咬在他胸口,他就會說狠話,那麼可愛的孩子,他怎麼舍得。
不過,黎婉堅持要睡在外邊,以便隨時看到床上的情景,秦牧隱不反對,手蓋在她眼睛上,“閉眼。”
黎婉咬了他一口,舍不得咬重了,以前沒發現他討厭孩子,今時才看出來他不喜歡孩子到了如此地步。
閉上眼,很快她就睡著了,秦牧隱收回手,悄悄在她眉間落下一吻,什麼時候,他開始壓抑不住想寵著她了,他也不知道,有時,情緒來得突然,非他理智所能控製。
之後沒有人掉下床,黎婉一覺睡到了天亮。
她帶著三個孩子去了新尚書府,而劉晉元的馬車也緩緩往城外去,林氏知道要離開京城死活鬧著不肯走,一早跑到黎府門口要劉氏把她留下來,劉氏哪會留她下來,送了些布匹和銀兩,含淚把人送走了。
從尚書府回來,黎婉吩咐紫蘭給她收拾衣衫,紫蘭以為她要陪著老夫人去雲隱寺住幾日,收拾了幾件春衫,黎婉卻吩咐把夏衫也帶上兩件,她轉念一想,老夫人在雲隱寺待多久不好說,點頭應下來。
三月初五,天放晴,太陽懶散的照著地麵,濕潤的地很快幹了,黎婉坐在桌前囑托幾位繡娘,“衣衫已經繡了三分之一了,你們接著繡,爭取在老夫人壽辰前繡出來……”
“是!”
黎婉微微抿嘴,“退下吧!”
秦牧隱一早進了宮,黎婉看著住了一年多的屋子,一桌一椅,一瓶一器,她都想深深印在心裏,“紫蘭,東西收拾好了嗎?”
“全部拿到馬車上去了,夫人,可要動身了?”
黎婉不準備帶紫蘭去,紫蘭機靈,沒看見她人影她猜得著怎麼做,“你好生待著,記得叮囑小廚房侯爺每日的補湯別忘記了,還有院裏的海棠花,記得經常給它澆水,有時間了,抽空回黎府看看兩位少爺。”
紫蘭一一應下,心裏沒有起疑。
黎婉坐在馬車上,忍不住掀開簾子,厚重的牌匾上,皇上禦賜的北延侯府四個字漸漸消失在視野中,她堅持一個人一輛馬車,不想老夫人看出她的情緒,看不見北延侯府了,黎婉擦了擦眼角,掀起簾子,想再看看繁華的京城,遺憾的是,今早,沒有與他說珍重,秦牧隱走得急,洗漱好後早飯沒來得及吃就走了,兩人的最後一麵竟是他去偏房時,意味深長瞥她的一眼。
從懷裏拿出玉蘭花簪子,手輕輕撫摸著花瓣,視線又模糊起來。
馬車駛出去越來越遠,黎婉從簾子裏探出個腦袋,城門邊,一個男子駕馬而來,她心一顫,他早上的紐扣還是她幫忙扣上去的,因為心不在焉,費了好長時間。馬跑得快,很快就追了上來,黎婉擦了擦臉,急忙放下簾子。耳朵卻注意著外邊的動靜,噠噠的馬蹄聲以及侍衛給他請安的聲音,再無其他。
然後,馬車停下,他掀開了簾子,黎婉動作一僵,扯了扯嘴角,“侯爺怎麼來了?”
“送送老夫人,你在雲隱寺好生待著,過些日子我去接你。”秦牧隱說完已經放下了簾子,甚至沒聽到黎婉是否應下來,隨即,馬車緩緩啟動,黎婉想看看他,又擔心露出破綻來,按住手臂,強忍著不去動簾子。
雲隱寺的日子單調乏味,黎婉還是住之前的院子,後山空地的樹苗已經生出了枝椏,一片兩片長出了樹葉,黎婉喜歡發呆,在後山能坐上一天,有次老夫人一天沒見到她人影,去她院子一看,竟然沒人,找到後山,她就坐在後山的草垛上,看著遠處的青山,神情哀傷,老夫人心裏覺著奇怪,卻是不動聲色的走了。
回到屋裏,問江媽媽,“你有沒有覺得夫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江媽媽閑得很,每天打掃完屋子就沒事做了,聽老夫人問,笑道,“夫人不一直那樣嗎?不過,這次的心比去年靜了,可能長公主沒來的原因吧。”
老夫人搖頭,不是這個,黎婉給人的感覺怪,可是,她也說不上來。
在雲隱寺住了半個月就聽說宮裏太後去世了,雲隱寺是第一大寺宮裏派人來傳召四位道士入宮給太後娘娘念經,黎婉得到消息的時候,公?宮裏的人已經帶著道士下山了。
老夫人與黎婉說起此事也唏噓不已,按著日子,昨日夏秋才入了安王府的門,今日太後去世,夏秋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黎婉點頭,夏秋一進門太後就去世了,兩者雖然沒有必然聯係,可是有心人要是拿這件事做文章,說是夏秋克死了太後,夏秋十張嘴也說不清。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但願夏秋那孩子福氣好,沒人拿這件事做文章吧。”老夫人看著窗外,山裏的□□比外邊重,不知名的花兒競相綻放,姹紫嫣紅中芬芳宜人,“山裏就是比城裏好,沒有勾心鬥角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日子何嚐不是種幸福?”
黎婉點頭,可世間的平淡卻是最難求的。
太後死了各地都要守孝半年,索性她們本來就在寺裏,平時該做什麼還是做,黎婉迷上了去後山摘花,後山有許多花瓣小的一種白花,花蕊黃色,一朵一朵甚是好看,黎婉找寺裏的和尚做了幾個木籃子,她與紫薯從後山摘了許多話,有白的,紅的,紫的,黎婉插滿一籃子,吩咐將花擱在桌上,頓時,屋子裏有了神氣,黎婉往衣櫃上也安置了兩籃子,看著舒服。
她往老夫人院裏送了兩籃子,老夫人喜歡不已,黎婉興致越來越高,讓紫薯找和尚又做了幾個,江媽媽,紫薯屋裏都有,中途二九來了一次,春耕了問黎婉的想法,皇上賞的田多,種子的銀子她給一九了,“你與他說,照著一般人家的人來就好。”
二九走時,黎婉控製不住的問他秦牧隱的事,“侯爺還好嗎?”
二九彎著身子,答道,“這兩日侯爺閑下來了,太後一死,禁衛軍手頭的事全都擱下守孝,侯爺都不去宮裏了。夫人可是有話要帶給侯爺?”
黎婉急忙搖頭,聲音抬高了兩分,“沒有,你回吧!”
她以後要去哪兒還沒想好,京裏怕是不能待了,否則,她怕她會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跑去找秦牧隱。
山裏的日子說快不快,連綿不斷的群山披上厚厚的綠衫,花兒一簇簇一叢叢搖曳生姿,老夫人說準備後日回京了,黎婉的心像是磕在了地上,脆生生的疼,後日就是四月初三了,差不多也算有一個月了。
“婉兒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黎婉經常走神,老夫人心裏擔憂,“要是不舒服,今日別到處亂走,明天收拾好行禮,回去,還能趕上親家公的壽辰。”
黎婉強扯出一個笑來,後日,她怎麼和老夫人開口,她人這麼好,聽了會不會不忍心她在寺裏吃苦而叫她跟著回去,可是,她怎麼能,怎麼能仗著老夫人性子好就害侯府沒有嫡親的子孫呢,心裏打定了主意,黎婉沒叫紫薯收拾。
初三這日,早早的黎婉就醒了,起身,推開窗戶,一股清涼的風撲鼻而來,夾雜著清淡的花香,天邊的彎月還懸掛高空,黎婉趴在窗棱上,等著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道來,過了今日,什麼都會不同了。
黎婉維持這個動作,直到紫薯推開門走了進來,“夫人,您醒了?江媽媽昨晚問奴婢為何不收拾行李,奴婢說今日一早起來收拾,剛才,江媽媽又來叮囑了奴婢兩句,夫人,您看著怎麼回話合適?”
“待會我會與江媽媽說,不用急。”黎婉穿戴好衣衫,用了早飯,出門,遇到急急忙忙而來的江媽媽,她給黎婉見了禮,催促道,“不知道夫人的行李可收拾好了?侯爺就一早就來了,在老夫人院裏等著呢!”
黎婉一怔,“侯爺來了?”
她拽著衣衫,一步一步走向老夫人院裏,秦牧隱扶著老夫人站在門口,黎婉屈膝行禮,老夫人笑道,“快免了,既然牧隱要陪你在寺裏多住幾日,我就先回了,也別送了,有前夫跟著呢!”
老夫人言笑晏晏,黎婉卻像是被什麼束縛住了身子,動彈不得,秦牧隱要陪她在寺裏住幾日?為什麼。
木訥的跟在秦牧隱身後把老夫人送下了山,黎婉一愣一愣的盯著地麵,秦牧隱目光一凝,“老夫人走了,我們也該好生說說話了!”
黎婉身子一哆嗦,回屋,關上了房門,秦牧隱優雅地坐在桌前,手裏擺弄著昨日她摘回來的花,黎婉緩緩走過去,坐下,麵上努力揚著笑,“侯爺,我……我要和離!”
上輩子他說出口的話,黎婉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安安靜靜的與他麵對麵坐著,然後,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