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靜謐得可怕,黎婉垂目,手指掐著裙衫一角,底氣不足的轉著眼眸。
“接著呢?”
“啊?”黎婉抬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和離然後呢?”秦牧隱摘出籃子裏的一朵黃花,手指搓著它的葉子,沉吟。黎婉低下頭打算著,然後,然後她在雲隱寺住個三年五載,偷偷的回京,時過境遷,她心裏對秦牧隱的執念也淡了,遠遠看著他應該也能淡淡一笑了吧。
秦牧隱扔了手裏花,眼底陰翳一片,她腦子裏裝了什麼他特別想敲碎了看看,省得他茶飯不思睡不著,“怎麼不說了?”
黎婉擰著眉,心難受得厲害,拽緊裙衫,頭埋得更低了,秦牧隱的角度望過去,隻看得見她露出後背的脖子,秦牧隱倏然就釋然了,這些日子在京裏他心神不寧,寢食難安,總擔心她偷偷跑了,好幾次想開口讓全付帶著人守在山腳,後又忍住了,她心裏的結,他幫她解開。
黎婉心緒繁雜,嘴唇顫抖地不知說什麼,眼淚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
“不許哭,抬頭看著我……”她掩飾得再好,身子不可避免哆嗦,秦牧隱當然看得出她在哭,她哭的時候鼻子一張一翕,稀裏嘩啦跟個小孩子似的毫不在意妝容,可要他想象她默默坐在窗前無聲無息流淚的場景,他微一搖頭,不如現在這般把情緒宣泄了徹底。
黎婉站起身,胡亂抹了兩下臉,轉身往外跑,秦牧隱眼神一眯,上前兩步把人拉了回來,語調冷得可怕,“能耐了,學會逃了?”
黎婉手捂著臉,哭聲漸漸大了,隨即埋在秦牧隱懷裏,蹭了蹭他衣衫,秦牧隱皺眉,卻沒推開她,手抱著她的腰身貼緊自己,柔聲道“別哭了,要不要拿鏡子照照你現在的妝容?”
“我,我不能為您生兒育女,我……我不能愛您了,侯爺……”黎婉悶著頭,吐出這句話後嚎啕大哭,秦牧隱蹙了蹙眉,莫名的鬆了口氣,她說的是不能,不是不會,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連日來的陰霾因著她一句話煙消雲散,狀似低喃道,“沒孩子就算了。”
黎婉仰頭,不確認話是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老夫人送你的玉蘭花簪?”秦牧隱想伸手撫摸她的臉,觸到漆黑的淚水時,收了手,“簪子是老夫人送給兒媳的見麵禮,不是要和離嗎?簪子還了……”
黎婉心一痛,咬緊了嘴唇,還以為,還以為他不會在意,梨花帶雨的從懷裏拿出那隻簪子,像握著珍寶般一眨不眨的盯著它,良久才伸出手含淚地遞給秦牧隱,聲帶沙啞哽咽,話都不說清楚了,“給,您……”
秦牧隱騰出一隻手接過,上邊有她的眼淚,秦牧隱皺皺眉,挑剔道,“髒了……”
“不會……可能,可能是我的眼淚將它打濕了……我擦擦……”最後三個字,黎婉嘴唇動了動,已經發不出聲來了,秦牧隱麵無表情,將簪子滑到她手上,她小心翼翼掏出手帕,一點一點擦得認真,越是仔細,掉落在手帕上的淚越多,秦牧隱怕她擦下去半天都沒什麼用,伸手拿簪子,黎婉拽著不鬆手,還扯了扯簪子,秦牧隱用力一拉把簪子奪了回來,黎婉手局促不安頓在那裏,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寶貝,不安,焦躁地等著。
簪子是老夫人送的,她要和秦牧隱和離了,有什麼資格留著?可是,心卻像被人挖走了一塊,呼吸都漸漸停了,簪子是老夫人給的信物,以後,她連思念他的東西都沒有了,她與他唯一的牽扯也沒了。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迅猛暴發開來,不知何時,感覺有東西□□了發髻間,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不可思議的仰頭,秦牧隱手上的玉蘭簪不見了。
她慢慢,慢慢的抬起手,發髻間多了一隻簪子。
“舍不得就留著吧,本就是給你的,口是心非也先把眼淚收了……”真要和離的人哪還會帶著婆家的信物,秦牧隱抱著她,“京城大夫多,總能有辦法的,以後別胡思亂想了。”
黎婉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秦牧隱捧起她的臉,輕輕湊上前,她的眼裏是他的影子,隻有他。
“別哭了,待會我們去後山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