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難掩憤怒,聲音不由得抬高了幾分,“什麼?”
秦牧隱睡眼惺忪,重新閉上了眼,徐徐出聲,“再睡會,昨晚折騰那麼久,今早要入宮,我怎麼會沒個節製?”聲音帶著清晨時的沙啞,不甚在意的側身,下巴抵著她的頭。
黎婉氣惱地錘了他兩下,昨晚被折騰得骨頭散架,身子都軟了,現在都還痛著,心裏惦記著他要早起睡不安穩,他怎麼能騙她?
“生氣了?”秦牧隱按住她作亂的手,微微睜眼,低頭,見她睫毛委屈地垂著,鼻子一吸一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樣極為可憐,手攬著她的腰,漆黑的眼神變得柔和,輕聲哄道,“別氣了,下次不找這個借口了……”
昨晚她氣惱他,他如果不說話轉移她注意,她怕是要別扭許久,她記恨人起來要好些時日才能消,有次,他以為她看完書了,吩咐全安去書房找幾本新書過來,結果把她正看的書拿走了,黎婉本來沒生氣,全安在一旁小心的提醒她書籍上全是小篆,話裏的意思就是說黎婉認不得上邊的字,她生了好幾日的悶氣,還專門開始練習小篆,不過,小篆明顯不是她的長項,比劃歪歪扭扭,堅持寫一會就會耐心全無,書桌也淩亂不堪,她賭氣,也不讓紫蘭收拾書桌,發了狠要寫好。
全安給她請安她也一副冷淡模樣,全安不明白問他哪兒得罪黎婉了,他啼笑皆非,全安給她道歉後她才開始給全安好臉色看了,否則,不知道暗暗較勁生悶氣到什麼時候呢。。
她說請教書先生入府叫她讀書明理,其中肯定又被全安刺激的部分,還是想學寫小篆。
他要是不說謊,依著他昨晚的狠勁,不把她哄好了,今天一天她都不會給好臉色了,以前黎婉待他小心翼翼,謹慎細微,從雲隱寺回來性子倒是越來越機靈了,知道鬧脾氣他不會生氣,偶爾他板著臉她也不害怕了,有時還要跟他嗆兩句。
黎婉拿開他的手,困得不行,翻身往裏側躺去,手枕著側臉,很快,背後就貼上來一具身子,黎婉往外推了推,“妾身要睡覺了。”
秦牧隱手攬著她肚子,“睡吧,我也再睡會。”
黎婉無言以對,困意來襲,也顧不得身後發燙的身子了,眯眼,很快入了夢鄉。
天氣漸漸熱了,太陽的光愈發熱烈,懶洋洋地烤著大地,隨即漸漸升溫,等太陽斜到了頭頂,一早上關得禁閉的房門才有了動靜,紫蘭給旁邊的丫鬟打了一個備水的手勢,後者偷偷轉身離開。
醒來時,身子窩在他臂彎裏,黎婉困惑,她特意往裏邊挪了挪,怎麼還是跑出來了,睡得時辰長了黎婉眼睛腫得厲害,雙眼皮看上去分外滑稽,紫蘭用布裹了雞蛋輕輕幫她揉搓,順便說二九帶回來的消息,“夫人,二九說賭坊沒找到一個叫阿翔的,不過,無意間在刑部大牢打聽到了一個與奶娘兒子同名的人!”
黎婉抬頭,雞蛋滑到她眼睛上,紫蘭急忙拿開,退後一步屈膝施禮,“夫人贖罪。”
“無事,快起來吧,論起來是我幹擾了你,二九還說什麼了?”
紫蘭搖頭,二九要稟告的事多,三兩句與她說不清楚,黎婉蹙了蹙眉,好看的眼裏閃過擔憂,奶娘的兒子怎麼會入了獄,殺人,搶劫,還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不怪黎婉多想,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當官的人,而且,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些背景,得罪了人被關押正常不過。
穿戴洗漱好已經午時了,黎婉穿了一身淺粉色的裙衫,麵色紅潤,膚若凝脂,淺笑間顧盼生輝,秦牧隱一怔,她嘴角的笑比外邊的光還要耀眼。
“什麼事這麼開心?”
黎婉扭頭,麵色一紅,她不過照鏡子照得入神,自己對著鏡子笑了起來罷了,起身,拉過秦牧隱的手,故作而言他,“侯爺餓不餓?妾身餓了。”
黎婉肚子上的一圈肉絲毫沒有消減下去的趨勢,黎婉嚴格控製好飯量,昨晚吃了幾口,今早有沒用早膳,饑腸轆轆的望著秦牧隱。
“走吧,吃飯,既然餓了今早怎麼不說?”秦牧隱牽著她的手,兩人十指緊扣,黎婉隻能用另一隻手掀簾子,撇到外邊炙熱的天時,微微掙紮了兩下,秦牧隱身形未動,挑開簾子率先走了出去,黎婉隻得跟上,然後,強拽著秦牧隱在桌前坐下,吩咐紫蘭傳膳,然後從秦牧隱手裏掙脫出來。
吃到一半黎婉突然不動筷子了,糾結複雜地看著桌上的菜,不知為何,她越想控製食欲,感覺越餓,好比現在。
秦牧隱知道她幹嘛好笑,“今日的八寶鴨不錯,你不嚐嚐?”
黎婉心神一動,吞了吞口水,低頭,不經意地揉了揉肚子,堅決的搖頭,“不了,侯爺您慢慢吃著。”
她不吃飯,坐在一側陪著秦牧隱更像是煎熬,秦牧隱吃下的每一口好像都是人間美味,動作優雅,神情舒暢,黎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硬是按耐住沒動,等秦牧隱一擱筷就吩咐人把碗筷收拾了。
“侯爺下午是去書房還是在這裏看書?”
秦牧隱麵色平靜,漆黑的眸子無波無瀾,黎婉問他定是她有事忙,他微一沉吟,道,“我要出府一趟,你忙你的便是!”
黎婉鬆了口氣,二九還等著稟告奶娘的事,她心裏也急著,奶娘的事畢竟不光彩,而且奶娘該是不想被他知道的,奶娘心情與劉氏不同,劉氏覺得無傷大雅夫妻之間有上有量,奶娘眼裏有些事不能混為一談,奶娘多年的性子她還是清楚一些的。
秦牧隱一走,黎婉去了西次間,二九已經候著了,她進屋坐下,“刑部大牢那邊是什麼情況?”
二九躬身施禮,細細道,“奴才問遍了大大小小的賭坊都說沒有阿翔這類人,心裏疑惑,就讓人往其他方麵四處打聽著,加之奶娘出門跟著,發現奶娘先去酒樓買了幾樣菜然後去了刑部大牢,奴才一問才知去年過年時,刑部大牢收押了一批犯罪的農戶,其中就有一個阿翔的。”
“獄卒說他對阿翔有印象是每個月都會有一個老婦人探監,每個月都會給賞錢,提著食盒進去探望人,獄卒說那婦人穿著不錯,以為是大戶人家下人的孩子犯了錯被主人家關進了牢裏她偷偷來看望的。”
黎婉擰眉,也就說,奶娘賣針線的銀兩全部拿去給買了飯菜和打點獄卒了?“你可有打聽出來是什麼事,阿翔犯了什麼事?”
“是,去年過年,靖康王去莊子,被一群人衝撞了,王爺一生氣就把人帶回了京城好好教訓了一通,刑部為了討好靖康王就把人抓起來了,現在還沒處決,一直關在牢裏邊,具體為了什麼事,奴才卻是探聽不到了。”
靖康王的事刑部的人不敢亂傳,二九打聽不出來實屬正常。
二九走後,黎婉在屋裏坐了一會,奶娘是不想給她添亂才瞞著她的吧,靖康王是王爺,她一後宅之人哪敢與他對抗?心裏疑惑,靖康王被人衝撞了直接教訓一通便是,為何還要帶回京城。
“紫蘭……”
“是,夫人。”
黎婉本想叫奶娘過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算了,歎氣道,“沒事,我們去找奶娘說說話吧。”
奶娘住在下人的院子,黎婉來過兩次了,當然記得清楚,去年剛重生回來那兒,院子裏的氣氛還透著莫名的緊張壓抑,今時,院子裏生機勃勃,花開樹綠毫無蕭瑟之意,黎婉走到一扇門前,門半開著,黎婉一眼就看到了屋內的情況,奶娘手裏拿著針線,做在床上,腿上搭著一條毯子,穿針引線,神情專注。
桃紅色的綢緞,翩翩白色的雪花,款式新穎,黎婉一眼就認出是給她準備的夏衫,黎婉停下腳步,抬起頭,白皙的手指握成拳輕輕叩了兩下。
“誰啊,進來便是。”奶娘沒有抬頭,手裏的動作熟練細心。
黎婉推開門,將門大打開走了進去,奶娘以為是同屋的人回來了,抬眼相看,看清來人,立即擱了手裏的針線要起身下床,黎婉上前扶住她,“奶娘坐著便是了,我來是想與你說說話,二九打聽出阿翔的下落了,這麼久了,你怎麼不早點與我說?”
奶娘一怔,臉上瞬時布滿了酸楚,平靜的臉滄桑了許多,哽咽道,“阿翔不是那樣的人,他認過字,懂禮儀,不會衝撞了貴人,可是,老奴怎麼問他都不肯說,還讓我以後別去看他了,可是,老奴就這麼一個兒子,以前不能留在他身邊看著他長大,現在,如何能看著他在牢裏吃苦受罪而坐視不理,老奴能給他的也就是多去陪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