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王臉色凜冽,語聲嚴肅莊重,“狀告本王,秦夫人的意思是本王陷害了秦侯爺不成?”
彈劾秦牧隱的人是石真,與他沒有人任何關係,黎婉也真敢說,靖康王不屑地想。
“哦?不知道你狀告靖康王所為何事?”仁和帝努力裝作好奇的樣子,表情已是不耐,黎婉果真是一介婦人,腦子算聰慧,終究看問題太過小家子氣,怨恨心重。
黎婉身子乏力,嘴裏不自主的流出口水來,她吞了吞口水,慢悠悠道,“今日,臣婦進宮回府,之後,大理寺少卿張衝張大人帶著人闖進侯府,要硬闖侯爺的書房,說搜查侯爺和靖康王勾結的罪證,大理寺屬於靖康王管理的範疇,若不是得了指示,怎麼敢胡亂闖入侯府?”
她不等靖康王反駁,繼續道,“當時侯爺的小廝攔著不讓,張大人口出狂言威脅臣婦不說,還讓手裏的人動手,皇上……”黎婉頓了頓,語速快了起來,“侯爺不在侯府,他是侯府唯一的支柱,他不在了,誰人都可以上門欺負臣婦與老夫人嗎?”
仁和帝一怔,視線落在靖康王的臉上,怒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靖康王掌管各處的案件,大理寺,刑部,看上去沒有承王的差事吃香,擁有的卻是實權,秦牧隱的罪名他還沒有點頭,誰有膽子帶人闖進侯府?
靖康王一噎,就是猶豫的時候,黎婉繼續道,聲音比之前有所抬高,而大殿中的人不約而同想到的是黎婉身子承受不住了,抬高聲音迫使自己清醒些,“皇上,家父在刑部當值多年,關於刑部臣婦多少也了解些,張大人帶一群人衝進侯府,那些人不是大理寺的人,而是穿著大理寺衣衫的刑部衙差,皇上,其中意味著什麼不用臣婦說您也該明白,除了靖康王,誰有能力將大理寺的衣衫給刑部衙差,分明就是濫竽充數。”
濫竽充數用的不當,仁和帝卻沒有心思追究,他心思一沉,不過關押了一個秦牧隱,靖康王已經如此沉不住氣了,換做是承王或者是安王,他是不是要派人直接將王府翻個底朝天?
安王在一旁驚叫出聲,“開朝以來從來都是各部管各部,除非遇著急事父皇才會提出三司會審,可是,擅自結合兩部,皇兄還真是厲害呢。”嘲諷意味十足。
仁和帝睇了安王一眼,轉向靖康王,“靖康,你有什麼話說?”
靖康王麵露驚訝,“父皇,兒臣委屈,兒臣真的不知道下邊發生了這件事,兒臣近日去了莊子,才回府不久,外邊發生了何事兒臣真的不知道,也不知道秦夫人為何要往兒臣身上扣髒帽子……”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黎婉又開口了,“這件事靖康王不承認也沒關係,臣婦狀告靖康王還有一事……”
黎婉的話打亂了靖康王的思緒,張衝帶人去侯府是他料定了侯府沒有秦牧隱黎婉不成事,搜出了罪證秦牧隱和黎婉百口莫辯,沒想到張衝竟然被黎婉抓住了把柄。
可是,靖康王冷冷一笑,他不承認,黎婉能奈他何。
仁和帝調整了坐姿,手撐著桌麵,黎婉身子顫抖得厲害,膝蓋間,血滲透了裙衫流了出來,地麵腥紅一片,“你還要狀告靖康王何事?”
“靖康王和石真葉蘇兩位大人勾結意圖陷害忠良,皇上,這件事您管不管?”
忠良?安王興致越發高了,以前倒是沒發現秦夫人這般有趣,看靖康王波瀾不驚的模樣,秦夫人這條罪證怕是無法坐實了,雖然他希望能。
靖康王沒說話,永平侯府的老侯爺搶過了話,先聲奪人,“秦夫人,你信口雌黃也要有證據,胡亂攀咬靖康王,與其說將罪名落到王爺頭上,不若說永平侯府和兩位大人勾結不正好?”
喬老侯爺今年入的內閣,因著德妃在宮裏的地位,他入了內閣也是順風順水,說出這話雖有輕視之意,其他人沒有反駁。
內閣大臣在官場上起起伏伏幾十年怎麼不明白今日的情況,無非就是因為黎婉告禦狀,他們來做個見證,黎婉年紀小,真出了事如果旁人說皇上和兩位王爺仗勢欺人以大欺小。傳出去即便北延侯府站不住理也是丟了皇家的臉麵。
“你說說證據。”仁和帝心情鬱悶,卻也耐著性子問,不過,語氣不甚好。
黎婉的手慢慢沒了力氣,額頭貼著地麵,手垂在兩側,語速慢了下來,氣息也弱了,“皇上,石大人狀告侯爺無非就是例舉了那些官員的名字,臣婦學石大人,隻需要供出名單就行了……”這一次,中間停頓了許久,黎婉從嘴裏悠悠吐出了幾位大臣的名字,靖康王的臉色立馬變了,就是喬老侯爺眉色也動了動,給靖康王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仁和帝撐著桌子,本想給她賜座,想到她全身的傷,無論坐著躺著都不會讓她好受,故而忍住了。
黎婉最後吐出一個人的名字,劉晉元。
劉晉元和興樂侯府鬧的事情大,皇上也聽說了一些,聞言,挑了挑眉,“他不是被貶去嶺南了嗎?”
劉晉元的事情還是他點了頭的,一個小小的兵部官員竟敢藐視侯府家的千金小姐,此種風氣不能助長,他沒想到今日會從黎婉嘴裏聽到他的名字。
“臣婦等著靖康王反駁他和劉晉元的關係。”
嶺南的事情透著詭異,不管如何,劉晉元人在嶺南,那裏出了事,靖康王無論如何也不能嫁禍到秦牧隱頭上去,她要賭的就是嶺南的事。
靖康王靜默了會兒,迎上仁和帝探究的目光,解釋道“父皇,兒臣之前的確賞識劉晉元,有結識之意,他為人溫和,性子坦蕩,他與興樂侯府三小姐的親事還是兒臣央著舅母前去說的呢,後來知道了他品性,兒臣就不和他來往了,秦夫人說的這句話不對。”
黎婉臉上的汗越來越密,後背的衣衫也濕了,索性她穿的朝服,顏色暗,即便濕了也看不出來。
“王爺,您確認您沒和劉晉元來往過嗎,我外祖母年事已高,在嶺南那種地方吃不得一點苦,寫信回來向我娘抱怨,我娘想把她老人家接回京城來,誰知,外祖母竟然拒絕了,她心裏邊是這樣說的,‘晉元說過了,過一陣子,靖康王就會讓他回京,到時一家人回京有個伴。’王爺,您說您沒有和劉晉元往來,那我外祖母難不成是說謊騙我娘的不成?”
劉家人和黎府的關係並不好,靖康王反駁,“黎夫人真會逢場作戲,老人家走的時候不挽留,去了那種清寒之地就想盡盡孝心了?”
“我娘有她的身不由己,外祖母的為人臣婦不願多說,京裏的地兒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皇上稍微派人一問就明白其中關聯,正是外祖母的那種性子,信中說的才不會有假。”
一個自私不能吃半點苦的人,女兒請她入京卻不肯,其中就透著不尋常,在場的人心裏想。
依著林氏的高傲勁兒,和劉氏撕破了臉皮怎麼還會書信往來,即便有估計全是罵劉氏不孝順的話,黎婉說的這件事子虛烏有,她就是要靖康王心虛,而且,劉晉元不在京中,靖康王不能保證劉晉元有沒有和林氏說,兩人因著這件事必會有嫌疑。
劉晉元和靖康王肯定還在聯係,否則,劉家不可能有那般能耐。
仁和帝從靖康王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問幾位內閣大臣,“你們怎麼看?”
韓閣老在入內閣多年,極得仁和帝重用,“老臣也聽下邊的人說起過劉家的這位老夫人,秦夫人該是沒有說假話,不過與靖康王和石大人一事,老臣並沒有聽出其中的關聯……”
仁和帝點頭,這時候,殿門口太監通稟,“石大人,葉大人求見。”
靖康王差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表情耐人尋味。
黎婉微微抬頭,她的腦子已經愈發迷糊了,她看了靖康王一眼又倒了下去,心裏鬆了口氣,現在隻希望,石真手裏握著的是上輩子秦牧隱和承王造反的證據才好。
很快,大殿中想起兩道請安的聲音,“微臣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石真和葉蘇跪在地上,瞥到黎婉的樣子,心下一驚,她告禦狀的消息傳開了,石真和葉蘇路上還偷偷交流過,一個弱女子,經過這次,怕是沒了半條命。
仁和帝還沒開口,石真已經從袖子裏拿出一份折子,仁和帝一怔,他知道那是什麼,夢境中,石真遞給他的也是這個。
靖康王急了,先仁和帝開口前搶過話,“石大人,秦夫人今日入宮是狀告你與本王勾結陷害北延侯府,你拿出的折子是什麼?”
石真沒有回過神,仁和帝已經發話了,“將石大人的折子呈上來。”
靖康王神情僵硬,身子不自然地動了動,石真心裏狐疑,折子上所說的事情是靖康王交代他下次進宮的時候就給呈給皇上,宮裏的太監傳話說皇上召見時他特意將折子拿了出來,看靖康王的表情好像不對勁。
石真瞥向靖康王這一眼被大殿中所有人都發現了,承王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了,手垂在兩側,握緊了拳頭,黎婉今日受了傷,秦牧隱出來,怕是好些人要遭殃了,今時的局勢不同以往,秦牧隱稍微表現得過了,皇上還會懷疑他,之後怕是會鬧出麻煩來。
承王心裏想著事,秦源在一旁開口了“靖康王奇怪得很,牧隱媳婦狀告您陷害忠良,並非特指北延侯府,您一句話挑明了是北延侯府,是不是間接承認了北延侯府是忠良,既然是忠良,牧隱現在的牢獄之災算什麼?”
仁和帝沒說話,靜靜翻看著折子,他速度很快,越往下越心驚,黎婉不清楚折子上具體寫了什麼,她今時是要在皇上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之後,會有人落實靖康王確實和石真,葉蘇兩人勾結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