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給黎婉披上襖子,扶著她往回走。
人進了門,甬道的盡頭,出現了四個人影,全平奇怪,侯爺怎麼看得清夫人已經進去了,不過看著秦牧隱周身籠罩的陰冷之氣,知道不是他開口說話的時候。
秦牧隱相信張大夫的醫術,她醒了,不過心裏惦記害怕得厲害,想到上次他離開雲隱寺南下的那會,雖然和她說好了,他走的時候,黎婉仍是在不遠處守著,當時他與她有了感情,卻不至於深入骨髓,今時,他已經明白她於他意味著什麼了。
她,是他無法自拔的癮,他上了。
“走吧……”秦牧隱勒著馬繩,調轉頭離開。
沒過兩日,府裏來了一批人,秦牧隱交代過,海棠院的門口戒備都森嚴了許多,黎婉不清楚外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問全付,全付一問三不知,逼急了,直接走人,可能是心情的緣故,黎婉開始孕吐了,吃什麼吐什麼,之前好不容易養好了一點的身子迅速的消瘦下去,就是張大夫,看過後也沒了法子。
“夫人,您的心情很重要,為了孩子不能想太多,這麼下去,孩子會保不住的。”不是張大夫恐嚇黎婉,她現在有滑胎的情況,現在才兩個月,前三月都是滑胎的危險期,依著黎婉現在的情況,張大夫搖了搖頭。
老夫人聽說了這事也是愁眉不展,叫來全付,“侯爺走的時候可與你說了怎麼聯係他?夫人的情況不好,你想法子與侯爺說說,讓他寫封信回來也好。”
全付搖頭,秦牧隱走的時候將江南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宅子的安全,秦牧隱並沒有說聯係的事,況且,全付想了想從下邊得來的消息,靖康王一派說是皇後下毒害了皇上,說皇後有充分的理由。
原來,皇後多年沒有身孕是皇上下的手,皇上為何這麼做,朝堂上的大臣們不清楚,全付隱隱猜到了一些,先皇的皇後也沒有孩子,下邊的幾個皇子爭鬥得厲害,最後贏的皇上再為的二十幾年在百姓心中一直是明君,如果皇後有了孩子,立太子首先立長立嫡,皇後肚子裏的百分之五十是太子,皇上怕就是想選出一位稱職的太子接管江山才會對皇後下毒的。
全付年紀大,那些年的事情他清楚,皇上為江山還真是操碎了心,可是,仁和帝在百姓心中的口碑一大半是北延侯府建立起來的,這些年朝堂上早就埋下了隱患,仁和帝沒意識到罷了。
整個皇宮差不多都在靖康王的掌控之中了,侯爺去了京城怎麼會好過。
老夫人當然明白秦牧隱的處境,可是這種時候,如果不讓秦牧隱寫封信回來,黎婉肚子裏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老夫人皺著眉,歎了口氣,“你想法子,若是聯係上侯爺了與他說說,聯係不上的話再看吧。”
黎婉聽了張大夫的話,心裏的擔憂愈發重了,可是她就是吃不下東西,勉強的能喝水,而且,她漸漸發現,她有咳血的跡象了,黎婉紫蘭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差點哭了出來,“夫人,奴婢這就去請張大夫來。”
張大夫在給黎婉配藥,現在的法子隻有一個,強行地給黎婉喂藥讓她昏迷,之後再喂她吃東西,這個法子行不行張大夫也說不準,秦牧隱離開的那一晚他已經用過藥了,可是黎婉仍舊醒過來了。
聽到紫蘭匆匆忙的喚他,張大夫擰了擰眉,“是不是夫人又將飯菜吐了?”
紫蘭說話都不利索了,“張大夫,夫人吐的時候咳出了血來,您快去看看吧。”
張大夫低聲罵了句什麼,紫蘭聽不清楚,她印象中,接觸張大夫以來從未見他如此氣急敗壞過。
黎婉躺在床上,喝了點溫水,肚子裏好受多了,她雙手輕輕撫著平坦的小腹,她很想保住這個孩子,可是,可是她好像做不到。
張大夫走進門的時候,黎婉剛擦了臉上的淚,張大夫也看得難受,顧不得什麼尊卑禮儀了,大步上前,握著黎婉的手腕,額頭擰成了麻花,“夫人,大管家給侯爺去了信,過兩日就會有回複了,侯爺要是知道您不吃不喝傷著了小主子,他在外邊怎麼安心得下來?”
該勸的張大夫也勸過了,一輩子和病人打交道,還是第一次遇著這麼麻煩的病人,當年老侯爺死後老夫人意誌消沉,可是那時候已經將侯爺生下來了,張大夫往深了想,依著老夫人的脾性,如果老侯爺死的時候侯爺在她肚子裏,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生下來的。
黎婉也無可奈何,張大夫搬了根凳子坐下,試圖與黎婉說說話,“侯爺小的時候有段時間不聽話,老夫人為此食不下咽,倒不是責怪侯爺,而是覺得對不起他,如果老侯爺在的話,有老侯爺看著,侯爺不會那麼皮了,為此,老夫人黯然神傷了許久,還是有次被侯爺撞見了,才好了起來,侯爺以毒攻毒的法子用得好,老夫人心境開闊了不少,夫人,您比起老夫人幸運很多了,成親後,您與侯爺沒怎麼分開過,基本也不會吵架,老侯爺與老夫人那會,吵吵鬧鬧都過了好些年……”
張大夫頓了頓,語速有些快,“他們不爭吵的時候老侯爺基本在外邊打仗,小侯爺生下來沒過多久老侯爺就去了,老夫人一個人帶著侯爺長大,夫人,想想您現在,侯爺好生生的活著,宅子裏沒有糟心的事,您要是不保重,侯爺回來了,看著這樣心疼您不說,怕要自責一輩子。”
黎婉全身沒力氣,閉著眼,小臉蒼白,張大夫也不知道她聽進去多少,“小侯爺小時候的趣事多,您要是吃得下東西了,老奴冒著被侯爺責罰的危險也要講講他以前的臭事。”
黎婉想說她已經聽秦牧隱說過了,眼縫中,張大夫擔憂的表情讓她心下一緊,換做秦牧隱,擔憂她不說還會責罰她的吧,在秦牧隱眼底,她每一次不好好照顧自己他就會冷著臉。
張了張嘴,無力道,“張大夫,我清楚了,你先下去吧,我先睡一覺。”
張大夫怎麼敢離開,索性黎婉一直在內室,張大夫就守在外邊,一個時辰後,紫蘭滿臉喜色地走了出來,聲音打著顫,眼角淚花閃爍,“夫人要吃東西,快給夫人端飯菜來。”
飯菜一上桌,黎婉瞥了眼又開始幹嘔,紫蘭著急,以為她還是吃不下東西。
“紫蘭,將這些撤了,我想喝點清粥和拌黃瓜。”
紫蘭喜不自勝,急忙出門吩咐了,現在寒冬臘月,明日就過年了,哪兒會有黃瓜,不過得了吩咐的全付仍然很開心,讓人出去尋找黃瓜,不管什麼,隻要是黃瓜就好。
下邊的人,人人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不已,全付看著到處搜集來的黃瓜,甚至還有去鄉下找來的泡黃瓜,全付將所有的搬去廚房,“李媽媽,你看著弄,黃瓜幹,醃黃瓜,泡黃瓜,黃瓜粉,都有,你覺得夫人想吃什麼?”
李媽媽沒說話,夾起黃瓜幹嚐了一口,顏色不太好,皺皺巴巴的,搖了搖頭,接著嚐了一口醃黃瓜,麵有喜色,不過放心碗裏時皺了皺眉,搖了搖頭,黃瓜粉的黃瓜味最重,不過,李媽媽直接搖了搖頭,夫人要吃的拌黃瓜,黃瓜粉連黃瓜的影子都看不到,怎麼能給夫人端去,接著,揭開罐子看了眼泡黃瓜,臉上有了笑,夾起一根,切了一小塊下來,嚐了口,味道不怎麼好,不過清脆可口,李媽媽點了點頭,全付如釋重負。
李媽媽將泡黃瓜夾出來,夫人聞不得腥味,李媽媽倒了點醋和花椒油下去,攪拌兩下,趕在盤子裏。
中午黎婉喝的一碗粥吐了些,不過,明顯沒有之前劇烈了,張大夫一直守在外邊,晚飯,黎婉喝的仍是粥,還有一盤拌黃瓜,紫蘭還猶豫了會,這麼冷的天!吃下肚會不會凍著了,張大夫說隻要夫人自己願意吃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可能黃瓜下飯,黎婉喝了兩碗粥!一小碟黃瓜全部吃完了,紫蘭去旁邊給張大夫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張大夫守著,等黎婉嘔吐後再給她把脈,到了半夜也沒聽到動靜,張大夫鬆了口氣,不過不敢掉以輕心。
翌日一早就去了正屋,紫蘭比劃了一個禁聲的收拾,拉著他走到一旁,“張大夫,昨晚夫人沒有嘔吐,半夜也沒有醒來,現在還睡著了,我看著那個黃瓜不錯,正準備和大管家說聲,讓他多收集一點來。”
張大夫鬆了口氣,“你守在屋裏,有什麼吩咐門口的小丫鬟去就是了。”說著,張大夫朝門口的丫鬟招了招手,黎婉現在身邊離不得人,紫蘭最好必要離開半步。
黎婉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她腦子有些迷糊,睜開眼,紫蘭趴在床邊,一動,紫蘭就醒了,黎婉仰頭,“我昨晚沒有嘔吐?”
紫蘭點了點頭,一臉的疲憊瞬間被欣喜掩蓋,“夫人,您還要吃黃瓜麼,我去和廚房的說一聲?”
黎婉搖了搖頭,“我想吃麵條!”
黎婉起身,欲穿鞋下床,紫蘭阻止了她,張大夫說夫人現在的情形不適合下床,“夫人,您好生休息,什麼事吩咐奴婢就是了。”
黎婉瞬間就明白了,看了眼肚子,原來,她的身子已經不好成這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