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心驚,秦牧隱走的時候是晚上,那時候正熱鬧,被人看見也是不可避免,黎婉麵上不動聲色,“的確有這麼回事,那是他們一起做長工認識的朋友,知道我們住這裏怎麼也要來看看,怎麼了嗎?”
聞言,祝大夫鬆了口氣,他猜著也是這麼個情況,小娘子在滄州人生地不熟,能進出宅子的,就隻有在外邊做長工的小哥的朋友了。
“沒事,我就是問問,好了,你身子調養得好,我心裏也可以舒口氣,醫館還忙,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讓人去醫館送信給我就好。”祝大夫起身,瞥了眼院子,小娘子果真說到做到,院子裏的東西都沒亂動過,而且保存得幹淨,估計每天都有人打掃。
祝大夫一走,閣樓上,全康和全安下來了,她與祝大夫的對話兩人都聽到了,“夫人,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黎婉垂眸,思忖片刻有了法子,“別急,有個法子可以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不過,要滄州巡撫幫忙,要想將滄州境內的南夷人全部引出來,還得靠幫南夷人跑路的人。”
癆病不能根治,黎婉讓張大夫開了藥方,祝大夫搖頭歎息隻怕那老人病得不輕,全康立馬明白了黎婉的意思,讓全若請了兩天假。
之後,江媽媽和紫熏出去買菜的時候,巷子口的人不見了,回來的時候還覺得奇怪,之後,滄州巡撫借南夷人在滄州做生意坑蒙拐騙為由,抓了不少南夷人,而且,幾乎去一個地方就能將人抓了,一圈下來,滄州牢房光是關押南夷人就已經滿了,黎婉擔心南夷人鬧事,提早讓張大夫開了藥,能讓南夷人在牢房裏老實聽話的藥。
沒了南夷人的滄州,生活沒有什麼變化,全若也沒聽到什麼特殊的消息,除了戚家軍設埋伏,結果秦牧隱將計就計,折損了三萬戚家軍,如今,戚家軍節節敗退,隱隱有罩不住的趨勢了。
黎婉不敢放鬆警惕,滄州沒了南夷人,還有戚家軍的人,南夷人好認,戚家軍是大周朝的人,很難辨認出來。
南夷人攻打江南,立大將軍率領部下一鼓作氣,直接打到了南邊,戚家軍的老巢,如今,戚家軍可謂腹背受敵,秦牧隱看著地圖,絲毫高興不起來,南夷人五萬的兵力,立達有七萬,加之下邊幾個副將的部署,擊退南夷是預料中的事,可是,立達堵在了邊境,戚家軍沒了生路,指不定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侯爺,侯爺,滄州出事了。”全平拿著從滄州傳來的信,焦急不已,不顧帳營裏有沒有人直接衝了進去,滄州傳來消息,巷子出事了。
秦牧隱擺手,讓張副將先行退下,人跟著走到全平跟前,一把拽過信,字跡歪歪扭扭,認不出誰的字,能寫出這種字,隻怕腦子已經不清醒了,秦牧隱看完信上的內容,陰沉著臉,“將張副將叫過來,即可整裝出發攻打戚家軍!”
剛才他正在部署,全平就來了,秦牧隱交代好全平,人已經衝了出去,翻身上馬,折身回來的張副將困惑不已,全平湊到他耳邊將秦牧隱的計劃說了,本來,秦牧隱想等明日一舉攻破戚家軍,戚家軍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他沒下命令不過是想給周邊的百姓多一日轉移的時間,現在來看,顧不上了。
張副將調令,二十萬大軍繼續出發……
巷子口戒備森嚴,滄州巡撫和知縣被殺本就夠引起慌亂,現在,江媽媽出去買菜了下午都不見回來,黎婉讓紫蘭出去打聽,也沒什麼消息,紫蘭不敢走遠了,回來時遇著醉鬼,黎婉被他撞了一下也隻是皺了皺眉,急急忙忙走了,小李在她走後搖晃著身子,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麼,隨後搖搖晃晃走了。
紫蘭回屋,焦急地搖了搖頭,“夫人,沒有江媽媽的影子,是不是出事了?”
紫熏在一旁紅著臉,今日她來月信了,肚子痛江媽媽才沒讓她跟著的,“夫人,江媽媽還急著回來做飯,再晚不會過了晌午還沒人影,是奴婢的錯。”
老夫人瞪了紫熏一眼,嚴肅著臉,“哭什麼,江媽媽心裏有數,別一副江媽媽出了事的樣子!”
這是第一次,老夫人對下邊的人發火,黎婉明白她的感受,朝紫熏擺了擺手,“你先下去,看看昨天還剩下什麼菜,將就著做一晚。”黎婉注意到紫蘭衣衫髒了,她叮囑過紫蘭不能出巷子,怎麼會將衣服弄得真髒,而且,看上去黑漆漆的。
紫蘭低頭也注意到了,懊惱道,“還能有誰?回來的時候遇到那個酒鬼,就是她幹的好事。”紫蘭沒個好氣,黎婉奇怪,“你說的是小李?”
紫蘭拍了拍衣衫,好像是炭,根本擦不掉,紫蘭動作大了,掉出一封信紙了,黎婉意識到了什麼,急忙蹲下撿起來,仍舊是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有人抓了婆子,要你們的下落……”
黎婉將信紙遞給老夫人,老夫人蹙了蹙眉,“滄州巡撫和知縣怕也是他們殺的,他們如何認出了江媽媽來?”
“村子裏的張媽媽和李媽媽,村子裏都是老弱病殘,定是他們發現了什麼,老夫人,怎麼辦?”黎婉詢問的看著老夫人,江媽媽在老夫人心目中的位子不亞於她和秦牧隱,平時她與江媽媽起了爭執,老夫人雖然偏幫她,可是!都說吵架的時候各管各的孩子,老夫人隻怕也含了同樣的意思,上輩子她百般無理和秦牧隱起了爭執,老夫人也是訓斥秦牧隱的時候多。
老夫人看著信紙,“江媽媽對小李恨鐵不成鋼,小李是個知恩圖報的。”江媽媽和周圍鄰裏的關係好,平時總愛做些吃食送出去,巷子裏白天的孩子多,見著江媽媽不覺得害怕反而還會笑意盈盈,都是被江媽媽的吃食給誘惑的,江媽媽每次都會給小李留一份,在她麵前說起的時候也是,“那個孩子不知怎麼回事,收的那點租子全部拿來買酒了,能有個健全的身子不好好珍惜,哪知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為了孩子的健康,提心吊膽了十月,期間受了多大的折磨……”
老夫人知道江媽媽是想到了她懷秦牧隱的時候,加之黎婉懷了孩子湯藥也沒斷,還差點沒有保住孩子,所以看愈發看不慣小李的自我作踐,可是,心裏是真心為小李好。
黎婉瞬間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小李知道江媽媽被人抓走了,肯定也知道被抓去了哪兒,全康會意,轉身出去了,全安跟在後邊,紫蘭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
不到兩刻鍾,全康和全安就回來了,江媽媽不在別處,就在巷子外邊拐角的鋪子裏,他們還抓了張媽媽和李媽媽,“夫人,現在不是出去的時候。”小李說他們怕有上千號人,巷子裏的漢子要麼出去幹活了,要麼還在家裏睡覺,麵對上千號人,全康不敢拿老夫人和夫人的性命冒險,何況,小李說早幾日就發現他們了,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祝宅,隻稍微留了個心眼,看到江媽媽買菜回來被人攔住他才知道出事了。
“夫人,我們隻怕得想想其他法子。”一條巷子,他們雖然找不到具體的方位,天黑了就會殺進來,“小李說天黑了,他們變會攻進來,小李經常醉酒,那些人在他麵前說話的時候沒提防他。小李給侯爺送了信,不知道侯爺趕得回來不。”
他們住在最裏邊,那幫人找來還要些時日,可是慘了巷門口的人家,黎婉也是同樣的想法,可是,巷子裏住著三四百號號人,全部叫來這邊的話,宅子擁擠不堪不說,而且這樣的話目標太明顯了,況且,將那些人叫進宅子來,如果他們不想惹火上身要將老夫人和夫人交出去,那時候,老夫人和夫人更危險。
“全康,不若你去看看有多少小孩,平時江媽媽愛給他們做些吃食,叫他們晚上來這邊吃飯吧!”老夫人心底也難受,不過,此時不是大發慈悲的時候,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都難說,何況是那些孩子,她能做的就是盡量拖延他們死亡的時間。
黎婉垂著頭,想了想,沉聲道,“全康,我要出去一趟,紫熏,你找兩位平日認識的婦人站在巷子口擋住那幫人的視線,我不能看著三四百號人白白喪命。”
黎婉懷著孩子,老夫人的意思她懂,可是,她不能踩著這麼多無辜人的性命活下來,何況,加起來,巷子裏的人不少,那幫人雖然多,可畢竟沒有進來過,不熟悉裏邊的情況,奮力抵抗到秦牧隱帶人來不是沒有可能,什麼都不做,那些人連為何會死都不知道。
全康沒吭聲,穩穩站著不動,眼神瞄向老夫人,黎婉也將目光轉向老夫人,“老夫人,就讓我努力一次,我不想我的孩子還沒出生就看著這麼多人在麵前死去,可能最後我也會死,可是,在我活著的時候不會知道她們的生命快要結束了都沒和她們說聲,即便是句道別,也該說一聲,何況,是我們牽連了她們。”
老夫人身形微動,眼角細密的紋路漸漸加深,無奈道,“全康,按夫人說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