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都有孩子,哪能缺這些?”
黎婉領著大家將屋裏的針全部拿出來,加起來竟然也有不少了,之後,將碗杯子全部摔了,挑出尖銳的部分放進籮筐中
日頭漸漸偏西,黎婉手捂著肚子,祝家宅子有幾十個小孩,其他人都回去了,好似有默契似的,孩子和孕婦,老人都留了下來,漢子和年輕婦人全部走了。
一行人推著籮筐,從離巷子三米的地密密麻麻安插碎碗,細針,到了一戶宅門口,那戶宅子住著婦人就進去,動作利落,沒有半分畏懼,宅子裏住的人不少,都有伴兒,之後,再接著往裏,擺了差不多整整巷子,各家各戶就站在自家門口,看著密密麻麻碎碗,碎杯子,開始談天說地,議論著祝宅裏的那位大夫,大夫給了一些粉末,看上去很厲害似的,沒有半分麵對危險的恐懼,好似再平常不過地閑話家常,等著黑夜的來臨。
老夫人吩咐紫熏做飯蒸了整整好幾籠饅頭給前邊的人送去,因著碎碗,她們過不去,隻能扔,然後靠扔的往前邊傳,饅頭不多,隻能分著吃,留在祝宅的老婦人也幫著忙前忙後,手裏的饅頭她們舍不得吃,惦記埋伏在巷子中間的漢子們,難得這麼多孩子聚在一起,可能察覺到情況不對,大家默默吃著飯,一聲不吭。
所有人都在等著黑暗的來臨。
天際,黑暗漸漸籠罩,以往熱鬧非凡的巷子沒有一絲聲響,靜默得可怕,家家戶戶閣樓的房間都放著炭盆,冬天剛過去,家裏還有炭的人家都拿出來燒紅了。
黎婉坐在院子裏,全康和全安隨著那群漢子走了,全若留了下來。
“婉兒,不然你去樓上吧。”老夫人拉著黎婉的手,黎婉的法子雖然能阻擋進攻的人,可是,也阻礙了秦牧隱他們的步伐。
黎婉仰頭,她該慶幸,巷子裏的閣樓都是依著外邊的鋪子,臨街而建,閣樓在院子後邊,隻怕會更麻煩。
“老夫人,不礙事,我等著侯爺來。”她和老夫人的房間給了孕婦,黎婉不想上去,上去了藏在一堆孕婦中或許有活著的機會,可是,會害了她們,她緊緊握著老夫人的手,瞬間紅了眼眶,喉嚨哽咽,什麼都說不出來。
老夫人搖了搖頭,心底歎息,黎婉的用意她哪會看不出來,時間拖得越久,屋子裏的人就越安全,他們攻進來了,全若幾個拚死也會保住她的命,對於更多的人,全若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上?
夜幕低垂,天邊掛著一顆孤獨的星星,黎婉仰頭,手裏懷著一把匕首,全若給她防身用的,她和老夫人就坐下院子裏,期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了前邊的喊聲,黎婉側了側身子,“老夫人,他們來了。”
“是啊,他們來了。”
前邊有人點著火,走了兩步就被潑下來的開水熄滅,看不清路,撞門時,感覺什麼順著臉頰流下,臉上火辣辣的疼,整個人繾綣在地上,瞬間沒了生息,戚家軍在前邊危機重重,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秦家人的消息,沒想到遇著這麼麻煩的事,開水裏邊參了張大夫開的毒,皮膚腐蝕,神經麻痹,大叫之後就沒了聲響。
戚家軍心驚,前赴後繼撞門,後來的首領像是想到了什麼,“有埋伏,先撞開門。”秦家人奸詐狡猾,不知會藏在那處宅子裏,光是撞門,就犧牲了好幾人,進門了,一掃,裏邊空蕩蕩的。
“沒人,撤。”掃了一圈屋子,什麼也沒有,他們不甘心,誓死要找出潑毒水的人。
“快撤,抓了人殺他們報仇有的是機會!”抓秦家人才是關鍵。
而這時候,巷子外街對麵湧出一批有一批的人,最角落中,小李晃著酒壺,咧嘴笑了笑,攔住要進屋的人,“不急,不急……”
這些漢子都是在外幹活的,小李找到他們說了巷子的事,她們藏在這裏好一會兒了,巷子裏發生了何事模模糊糊還是看得到,又過了一會兒,小李將酒壺係在褲腰帶上,晃晃悠悠道,“走吧,走咯。”
緊接著,鋪子裏就傳來打鬥聲,江媽媽緊緊拽著劉嫂子的手臂,身上疼得她直哆嗦,戚家軍真的滅絕人性,不一會兒,屋子裏掌了燈,江媽媽睜開眼,掃了眼手腕,上前隱隱有一個戚字,轉身去找張媽媽和李媽媽,兩人手腕上留著血,江媽媽急忙掏出手帕,將兩人手腕蓋上。
“秦家和戚家作對,我就是要讓你家主子看看,一條忠心的狗,身上留著戚家軍的印記會是什麼情形,你家主子膈應得會不會殺了你們?”這是為首之人的原話,好似和秦家有深仇大恨。
“張媽媽,你還能堅持嗎?”
張媽媽蒼白著臉,點了點頭,泣不成聲,當時她不該和李媽媽擅作主張出來找夫人和老夫人,“村子的人,不知道村子的人怎麼樣了?”要不是她們年老色衰,那幫人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張媽媽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村子的幾名小丫鬟,個個水靈靈的,要是落入戚家軍人的手裏,張媽媽忍不住放聲痛哭……
小李不耐煩地蹙了蹙眉,“走,快走……”
聲音顯得有些急切,一改往日的醉醺醺。
江媽媽也知道不是傷心的時候,扶起嚇暈過去的劉嫂子,檢查了她的手腕,果真,戚家軍針對的人隻是秦家的奴仆。
巷子裏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有男聲,有女聲,江媽媽聽得揪心,撲著就要上前,被小李抱住了,“等著,等著,會有救兵的,救兵……”
小李記得巷子裏所有人在滄州城的親戚,大多數人都望而祛步,小李也不敢嚷嚷開了,畢竟,巷子裏好些人還有仇家。江媽媽轉身要去縣衙告狀,小李搖了搖頭,“官差說不管這一塊,沒用的。”
江媽媽一臉沮喪,張媽媽還婆婆媽媽念叨著,她和李媽媽出村,遇著幾個過路的人,李媽媽和江媽媽不一會兒就被套了話,說是剛搬來不久,主家在滄州城,她們準備去看看,結果就被幾人打暈了,帶到這邊,然後,就看到了江媽媽,張媽媽悔不當初,“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她手捶著地,江媽媽看不下去了,“別吵了,要是引起了對麵的注意就慘了。”
小李帶著十幾個漢子衝進了巷子口,江媽媽帶著李大嬸劉嫂子守著,劉嫂子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幾個婦人,帶著一個孩子,眼神直勾勾看著街的另一邊……
黎婉聽著聲音越來越近,老夫人心口一顫,沉聲道,“婉兒,聽話,去閣樓上。”
黎婉搖頭,堅持,“老夫人,我陪著您。”
外邊的聲音很久很久沒有更近一步,黎婉提著的心卻遲遲不敢擱下,這時候,樓上的窗戶被人打開了,有人害怕地指著後邊,“有人,有人來了。”
全若拿起手裏的刀,守在門口,其他兩名小廝也是如此,過了一會兒,聲音近了,不過仍是呐喊尖叫,隨即,有人撞門,黎婉緊了緊老夫人的手臂,站在了梯子口,老夫人瞪著黎婉。
“老夫人,我不能上去。”她不上去,上邊的人有可能活命,上去了,所有的人必死無疑。
然後,門撞擊的聲音大了,黎婉感覺到了他們胸腔散發出來的振奮,“到頭了,到頭了,肯定在這裏邊。”
“婉兒,我知道你不怕死,為了秦家的骨肉,你上去吧,站在樓梯上也好。”老夫人的話到了最後微微打顫,嘴唇哆嗦著,黎婉明白她沒有說完的話,“就當我求你了。”
可是,可是她怎麼能看著老夫人在她麵前死去,黎婉輕輕啜泣,“老夫人,我陪著您,讓我陪著您……”
她和老夫人都清楚,寧肯死了,也不會讓戚家軍拿她們去威脅秦牧隱。
很快,門被撞開了,前邊的四個人被全若和小廝殺了,可是,一人接著一人,全若手都麻了,身上也被對方砍中,兩名小廝體力不知倒了下去,幾人先是進了院子,之後折身回來才準備折回來上閣樓,全若漸漸也不行了,黎婉聽到越來越多的腳步聲。
“沒想到老夫人親自守著,上邊可是有重要的人?”那人認不出黎婉,到時認出來老夫人。
“戚柯,多年不見,什麼時候赫赫有名的少將竟成了偷雞摸狗暗算的小人了。”老夫人安之若素一派從容。
院子裏點了火把,黎婉看輕了戚柯的長相,隱隱間總覺得有幾分熟悉之感,她緊了緊手裏的匕首。
戚柯臉上身上全是血,還有被張大夫的毒水淋到了,整張臉坑坑窪窪,扭曲猙獰,沒想到他竟然熬過來了。
戚柯表情陰森恐怖,要不是秦牧隱步步緊逼,拿到了虎符,整個天下就該改姓了,戚柯的目光落在黎婉身上,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秦夫人真是足智多謀,一條巷子,折了我不少兵力……”
說著,整個人大步往前,黎婉和老夫人推到石階上,接著兩人跑上去,戚柯沒成想這會了她們才想著逃跑,故而沒有上前追,隨即意識到不對勁,能在外邊布滿了碎碗碎杯阻攔他們的人怎麼會是泛泛之輩,終究是晚了,黎婉和老夫人上了台階,接著,台階全部斷開,黎婉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