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沒見到親人,黎婉紅了眼眶,趴在劉氏肩頭,嚶嚶哭泣,有些時候她不明白劉氏的想法,懷孕後,她就無比想劉氏,或許為人母了,知道養大一個孩子的不容易,至少,小時候家裏窮,劉氏從未冷著她了,小時候,她極少生病,“娘,我好著呢。”
劉氏上上下下端詳黎婉一圈,緊緊蹙著眉頭,“怎麼這麼瘦?懷了孩子就別想著瘦了好看,多吃些,以後生了孩子才有奶,知道嗎?”劉氏說著說著跟著紅了眼眶,哽了哽嗓門,“回來了就好,之前聽說你在滄州受了傷我就來去看你了,偏生,皇上器重你爹,一時之間走不開,是娘的錯,當時就該留你在京裏!”
聽到最後一句,不知為何,黎婉破涕為笑,劉氏的性子真是說變就變,當時可不是這般與她說的,“你一定要緊緊跟著侯爺,侯爺年輕氣盛,人又長得英俊,聽說江南那邊的姑娘個個嬌小玲瓏,你可要把侯爺盯緊了,一有納妾的苗頭你就吵鬧,老夫人是個明事理的,肯定會攔著,要是老夫人不攔著的話,你就想法子找上門,鬧得那家人沒麵子,到了江南,你人生地不熟,我們又在京城,即便有人說我和你爹沒教好女兒也傳不到我們耳朵裏。”
那時候黎婉聽了劉氏的話哭笑不得,什麼叫旁人說她教養不好傳不到他們為人父母的耳朵裏就可以由著性子來了,現在想來,隻怕是劉氏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吧,劉氏沒念過書,明白的道理多是小時候看著林氏的為人處世來的,到了京城,有想學著大戶人家,後來,慢慢又算了。
一個見識不多的母親能用她所有的法子教她的女兒怎麼維護自己的位子和幸福,黎婉有什麼資格不心懷感激?
“怎麼又哭了?你現在懷著孩子了,不能哭,眼淚要憋回肚子裏,以後孩子生下來了才會水靈靈好看,我懷你的時候就沒哭過,除了生你哪會,你長得這麼好看,可全是我的功勞。”黎婉長得好看,劉氏與有榮焉。
聽了這句,黎婉不哭了,她不知道還有這個說法,劉氏看了眼她手裏的梔子花,當即奪了過去,“你現在懷著身子,不能什麼都聞,身上起疹子了怎麼辦?”
劉氏雖然嚴厲,可是,話語間全是對黎婉的關切,“今年開的玫瑰花我都給你留著,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這次你放心,從開花的時候我就一直叫人看著,沒有問題的。”
劉晉元給黎婉下藥的事成了劉氏心裏的恨,而且,因著這件事,黎城和黎威對她更是沒有好臉色,說她眼瞎,幫著外人害自己的女兒,劉氏並不清楚其中緣由,聽說後後悔不已。
“謝謝娘,滄州有許多好看的石頭,我給您和爹帶回來一些,我們去看看吧。”那些石頭沒有商船從南邊找來的珍貴,可是,黎?滄州城有專門的石匠,可以將石頭打磨成任意形狀,秦牧隱送了一朵石頭打磨成的海棠花,薄薄的一片,看上去很像玉石,黎婉給劉氏和黎忠卿打磨的是一個佛珠。
有禮物拿,劉氏當然高興,雖然是石頭,也是從滄州來的石頭,拿過手,毫不遲疑地掛在脖子上,劉氏一身深綠色牡丹圖案對襟長裙,裏邊罩了件月白色的中衣,石頭貼在月白色衣衫上,有幾分貴婦模樣,“紫蘭,紫蘭,給我拿鏡子來。”
“是。”
愛不釋手的摸著佛珠,畢竟是石頭,質地不如玉石溫潤,劉氏仍不住地誇讚“的確好看。”
劉氏一待就待在了傍晚,黎婉留劉氏吃了晚飯回去,讓紫蘭去書房看看秦牧隱怎麼樣了,紫蘭回來說秦牧隱不在書房去宮裏了,劉氏擺了擺手,“侯爺忙就算了,我們娘兩吃吧。”
黎婉點了點頭,心中疑惑,秦牧隱早上才入宮,下午什麼時候又去了?
送走了劉氏,黎婉叫來全付,“侯爺什麼時候出的門?”
“傍晚時分才走。”全付老實回道,況且,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侯爺可有說了什麼事?”
全付垂目,來的公公說是奉太妃旨意,宮裏有兩位太妃,錦太妃和淑太妃,淑太妃在宮裏低調的很,可是,也沒聽錦太妃宮裏有什麼事。
夜幕低垂,繁星當空,紫蘭推門而入,提醒還在做針線的黎婉,“夫人,很晚了,您先睡吧,侯爺回來了奴婢再叫醒您。”天黑了做針線傷眼睛,況且,侯府的繡娘多,給小主子做的衣衫夠穿了。
黎婉抬起頭,月光透過樹站射進屋,在窗邊的床上投下斑駁的星星點點,黎婉點了點頭,擱下針,“我在那邊躺一會,侯爺回來了記得叫醒我。”定是宮裏出了事,秦牧隱才會沒來得及和她說一聲。
換了床的緣故,黎婉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一會兒才闔上了眼。半夜醒來如廁,發現,屋子裏沒有人,黎婉叫了聲,紫蘭立馬進來了,“夫人,可是如廁?”月份大了,黎婉如廁的次數多了起來,張大夫說是正常的,生完孩子就好了。
窗外的月亮,星星全隱進了雲層,屋裏沒有掌燈,一室黑暗。
很快,有了光明,紫蘭扶著黎婉起身,悠悠道,“侯爺已經回來了,擔心吵著您了,去書房安歇了。”紫蘭和紫薯三個人輪著值夜,黎婉身邊缺不得人,她們睡覺的時候都是和衣而眠,而且不敢睡得太死了。
“侯爺何時回來的?”
紫蘭張嘴,正欲想著要不要說實話,簾子外就有了動靜,“回來好一會兒了。”
說話間,秦牧隱挑開簾子走了進來,黎婉聞到了酒味,“侯爺,您喝酒了?”
秦牧隱一怔,“太妃設宴,喝了一點,是不是聞不慣,熏著你了我去書房將就一晚。”他回來的時候擔心黎婉聞著不舒服,還專門洗了澡,洗了頭,換了衣服,嘴裏嚼了一會兒薄荷,沒想著她還是聞出來了。
黎婉有些憋不住了,倉促地搖了搖頭去了偏房,擔心秦牧隱走了,出來的步伐有些大,秦牧隱急忙穩住她,“我在呢,你慢些。紫蘭,下去休息吧。”
紫蘭躬身退下,秦牧隱拉著黎婉躺下,說了今日宮裏的事,“太妃聽說我回來了,非要設宴款待,還請了朝中的一些大臣,皇後娘娘,太後娘娘也在,以後我盡量少喝些。”
秦牧隱平時就不愛喝酒,隻有少數次的時候沒法子推卻才會印兩杯,他看得出來,黎婉不喜歡她喝酒,夏敬成親他喝得一塌糊塗,黎婉等著他,那時候,她什麼沒說,緊緊蹙起的眉,秦牧隱現在都還記得。
黎婉側著身子睡不舒服,平躺著,上半身斜著枕在秦牧隱身上,手玩著他的手,以往都是秦牧隱玩她的手,現在反過來了,在宮裏虛與委蛇了一晚上,秦牧隱累得不輕。
先皇死後,後宮的妃子多送去了皇陵,淑太妃膝下有安王,皇上看在安王的份上留了淑太妃下來,太後娘娘幾十年在京城,後宮的地位不可撼動,尷尬的就是錦太妃了,皇上是她親自,她卻隻能享受和淑太妃的待遇,見著太後還要行禮,以往的時候,秦牧隱將錦妃看做長輩是個好相處的,今時再看,錦太妃與皇後娘娘之間怕是有不少的隔閡,或許,對北延侯府也有不小的敵意。
“牧隱,知道你回來了,我提著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聽說你媳婦受了不少委屈,你母親還好吧。”錦太妃見著他的麵一番噓寒問暖,秦牧隱備受感動,承王當上皇上,他與承王的關係也變了,秦牧隱不得不小心翼翼,早上一番對話,皇上還是當初的承王,秦牧隱欣慰,至少,他與仁崇帝之間沒有猜忌。
“一切還好,謝太妃娘娘掛念。”
“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母親和你媳婦都是有福氣的,哪像哀家……”
秦牧隱眼裏,錦妃並不是一個自怨自艾抱怨蒼天不公的人,此番進宮,錦太妃明裏暗裏說她福氣薄,秦牧隱倒是弄不清楚了……
……
“怎麼了?”聽著他胸腔發出的喟歎,黎婉出聲問道,打斷了秦牧隱思緒。
“沒什麼,過兩日皇上會請你進宮,要是遇著錦太妃宮裏的人,你不必理會。”錦太妃不僅對他,對皇上也是頗有微詞,秦牧隱買來得及問皇上其間發生了什麼。
黎婉輕輕嗯了聲,她腦子不如之前反應快了,換作平時,早想著問他宮裏是不是出事了,如今,黎婉快睡著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耳邊是秦牧隱均勻的呼吸聲,不忍打擾他,黎婉心裏默默念了兩句,跟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