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在侯府門口說的一番話傳開了,京裏邊好些人重新打起了小九九,黎忠卿溫文爾雅,受皇上器重,入內閣是早晚的事,劉氏大字不識幾個怎配得上黎忠卿,故而,心思一轉,不少人將主意打到了黎忠卿身上。
黎忠卿正人君子,翩翩風度,人已不惑更顯幾分成熟,許多拜訪北延侯府的帖子轉去了黎府,加之,黎府還有適婚的兩位少爺,下帖子的人愈是多了。
劉氏見著帖子,心裏邊是又高興又生氣。“老爺呢?”劉氏在京裏走動少,難分清楚誰是衝著黎忠卿,誰是衝著黎城黎威來的,想與他商量一番。
婆子扭頭,朝黎城院子的方向道,“老爺說有事叫二少爺做,怕是在二少爺院子裏。”這兩日上門拜訪的人多,劉氏忙前忙後想必忘記老爺和她說的了。
劉氏垂眸,想起來了,黎忠卿叫黎城將書房的書謄抄一份,等唯一滿月的時候作為禮物送去,想著外孫,劉氏展顏一笑,“你先下去吧,叫廚房給老爺做些糕點端過去。”
“是。”婆子轉身離開,劉氏回到屋裏,桌子擱著許多帖子,有桂花宴,賞菊宴,還有秋高的詩會,劉氏緩緩坐下,黎城還沒說親,宴會她還得去,從帖子裏篩選出幾戶人家,日期在九月,那時候黎婉出月子了,正好可以問問她的提議。
黎城與她關係還僵持著,劉氏苦悶不已,瞅著帖子,盼著快到九月才好,黎忠卿說等黎城成親後,家裏的大小事宜都交給黎城媳婦,劉氏掌家慣了,當然不會答應。
又過了兩日,劉氏留意黎忠卿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了,心裏急躁起來,黎城不搭理她,黎威又是個沒城府的,她身邊都沒個說體己話的人,這麼些年,黎忠卿守身如玉劉氏習以為常了,若黎忠卿變了心,劉氏整個人愈發焦躁不安。
還有幾日黎婉就出月子了,秦牧隱吩咐人將正房收拾了一通,屋子裏的擺設微微有所變動,窗邊的大床墊了一整張白色狐狸皮的毯子,窗邊裝了落鎖的欄杆,欄杆旁墊了厚厚一床棉被,床上有許多小孩子的玩意,紫蘭津津有味地向黎婉說完,一臉羨慕,外邊的人酸言酸語,若是進了侯府,隻怕找不著話說了。
侯爺對夫人,不是一丁點的好。
黎婉忍不住笑起來,“唯一有自己的木床,到了自己能玩的時候都夏天了……”
紫蘭不讚同,“小主子半歲的時候就能試著坐起來玩,那時候天氣還涼著,況且,便是夏天,將毯子拿開便是了。”紫蘭覺著還是侯爺看得長遠,小主子大些了便不隻在床上玩了。
黎婉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外邊可有關於老夫人不好的傳言?”
老夫人將秦牧隱納妾的事兒攬在她與老侯爺身上,京裏邊閑的人多,最喜東家長西家短,黎婉擔憂有人惡意中傷老夫人。
“這兩日沒了。”紫蘭如實答道,“太後剛說出這話的時候,戶部有兩位大人家眷傳老夫人看似溫和實則毒辣,老侯爺不納妾不是自願是被老夫人管得太嚴了,後來,太後出麵訓斥了亂嚼舌根的人,還將府裏的老夫人請進宮說了會話,之後便沒再聽過什麼了?”
黎婉沉思,太後出麵,亂嚼舌根的人不敢說什麼了,秦牧隱也提到過,當年,的確是老侯爺自己不願意。
下午的時候,劉氏來了,火急火燎的模樣。
紫蘭奉上茶盞,轉身退到門口。
劉氏端著茶,左右瞄了眼,確定無人了才開口詢問黎婉,“這兩日侯爺大概什麼時候回來的?”
黎婉不解,秦牧隱要著手準備唯一的百日宴,宴會在宮裏辦,大大小小的事還要秦牧隱親自謀劃,他這兩日都在宮裏琢磨百日宴的事,“娘怎麼問起這個了?”
“你爹昨晚沒歸家,天亮的時候才回來,換了衣衫就去衙門了,我問他他還給我冷著臉什麼都不說,問他身邊的小廝,說是跟侯爺一塊。”外邊都在傳黎婉好命秦牧隱寵她的事,其中就有秦牧隱歸家早,整宿不回家,秦牧隱怕是做不出來,故而,劉氏才坐不住了來問問黎婉。
黎婉輕蹙著眉頭,“昨晚侯爺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唯一的百日宴在禦花園設宴,皇上命侯爺將禦花園布置一番故而才晚了。”秦牧隱回來得晚都會讓全安回來說一聲免得她擔心,秦牧隱並沒說昨晚和黎忠卿一起的事。
劉氏臉色一白,心中酸澀難忍,“必是你爹在外邊有人了,我就說他什麼時候不忙,偏生在旁人尋思送小妾給他的時候,等著,看我不弄個明白。”重重擱下茶盞,劉氏紅了眼眶,數落起黎忠卿的不對來,“這麼些年我陪著他吃苦,給他生兒育女,他竟想著左擁右抱,都當外祖父的人了學別人納妾,我要跟他和離……”
黎婉沉默不語,和離這種事劉氏估計也隻在心裏想想,不過,她記憶裏,黎忠卿還真沒夜不歸宿過,遂勸劉氏,“娘,您也別著急,待會侯爺回來了我問問,你現在要是跟爹鬧起來還不給外邊的人可趁之機了?”
劉氏哼了聲,不過,性子倒是穩了下來,“我要不是擔心給了外邊一群狐媚子機會,依著我的性子,早就鬧到衙門去了。”依著劉氏往年的性情還真做得出這種事來,現下卻是不能了,壞了黎府的名聲,黎城親事就難了。
說起這件事,劉氏便將帖子的事一並說了,“你瞧瞧這幾戶人家怎麼樣?以往旁人看不上咱家也就算了,現在下了帖子卻是不好辭了,我派人打聽過,這幾戶人家可是京裏出了名的德高望重,要是不去的話怕落得不好的名聲……”
劉氏的話還沒說完,瞅著黎婉眼神不對,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裝扮,問,“盯著我看做什麼?”
“娘,您變了不少。”劉氏目光淺,性子直,最愛攀龍附鳳,到處顯擺,今時能將其中利害娓娓道來,長進不少,望著帖子,黎婉點了點頭,“這幾戶人家的帖子卻是不好辭了,黎城要是能與這幾戶人家攀上親,確是好的,我還以為娘您都是來者不拒呢。”
劉氏神色一僵,尷尬地別開臉,心虛地順著耳腮的發,抬高嗓音道,“我是那種人嗎?”說到後邊,自己也說不下去了,若不是有人盯著黎忠卿,她不介意屈尊降貴顯擺一下黎府今時的地位,然時機不對。
黎婉心思一轉便明白了,斂下思緒,認真思考劉氏說的這幾戶人家,“娘,您先別急,侯爺回來了,我問問,若給侯府下了帖子,我與你一道去看看。”
劉氏就盼著這句話呢,她不會說話,看人隻看表麵,論眼光,卻是比不上黎婉。
傍晚十分,劉氏惦記著黎忠卿,不顧黎婉的挽留,匆匆忙回家了,遇著黎城從翰林院回來,黎城畢恭畢敬喚了聲娘,劉氏沒來得及張口,黎城已經轉身走了,劉氏對著背影,歎了口氣,心底想著,還是黎婉性子好,不會與她慪氣。
秦牧隱回來的時候黎婉正握著唯一的小腿玩的起勁,難得唯一睜著眼,在門口秦牧隱就聽到黎婉的聲音了,黎婉聲音清脆柔和,夾雜著絲絲甜意,秦秦牧隱走進去,越過屏風,黎婉眉開眼笑,而唯一,張著嘴,露出泛白的舌頭,也是笑著的模樣。
“今日怎麼沒睡?”秦牧隱先去洗手淨麵,折身回來的時候,黎婉已經將唯一抱起來,嘴裏哼著小曲,是在滄州的時候巷子裏小孩子嘴裏哼的調調,秦牧隱伸手接過孩子,“唯一滿月那日,我想著就家裏邊的人熱鬧一下就好了,和嶽父三叔說過了,你覺得如何?”
“侯爺看著辦就好。”黎婉將唯一遞過去,說起今日劉氏來的事,“娘說爹一宿未歸,侯爺可知道真相?”
秦牧隱晃著手,唯一高興得很,笑不出聲,咧著嘴表示心底的歡喜,“昨日嶽父同我一起入宮,還有舒大人,禦花園的布置盡量不大肆動土,舒大人提了些意見,嶽父讚同,和舒大人相談甚歡,吃了飯皇上留兩人賞月,估計是醉酒歇在舒家了吧”
黎婉蹙了蹙眉,隻怕中間還發生了什麼事黎忠卿不好和劉氏開口,否則,下邊的小廝不會拉秦牧隱下水。
“怎麼了?”
“沒事,娘擔心有人給爹納妾,心裏急得不行。”劉氏愛貪小便宜,性子潑辣,真到了這種時候心裏沒主意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真將黎忠卿惹毛了,吃虧的還是她,黎婉覺得劉氏也不是不聰明,至少在這件事上腦子清醒著呢。
用過晚飯,全安站在門口,說有事稟告,秦牧隱出去一會就回來了,給她解釋,“韓蒙出了點事,我出去一趟,你早點休息。”
不想他回來就為了解釋,黎婉心中一暖,提醒他,“侯爺,您小心點。”
秦牧隱點頭出去了,黎婉招來紫蘭一問,紫蘭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韓蒙其人黎婉並不怎麼理解,不過,韓閣老為人耿直,韓蒙一個庶子,想來掀不起什麼風浪。
韓蒙到處尋不到夏青青影子,竟將主意打到侯府來了,秦牧隱吩咐全安,“你與全喜說好生跟著他,不時透點風聲出去。”走投無路,韓蒙唯有進宮找韓貴妃幫忙,錦太妃逮著這個機會,就看她心中如何抉擇了。
秦牧隱去了趟鋪子,全船死後,商船這一塊全部交給他徒弟打理,秦牧隱親自查看了番,回到侯府的時候,黎婉和唯一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