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出京才不會打草驚蛇,十天後,朕會將安遠縣的災情告之於眾,那時候,京裏邊的人,便是想要做些什麼也來不及了。”仁崇帝的目光陡然鋒利,安王心中疑惑,卻也隻好點頭應下,瞥了眼旁邊的秦牧隱,笑道,“秦侯爺不如一起?”
馬上就是唯一的百日宴了,秦牧隱離京,黎婉怕是會埋怨他,“安王身為皇家中人,您前去更能平複百姓心中的怒火,微臣力量薄弱,就不參與了。”秦牧隱已經和皇上提了朝堂改革的事,皇上想要提拔伯爵侯府中沒有爵位的良才,勢必會威脅世家在朝堂的位子,世家中人必然會反對。
自古以來,同姓中,一房有了爵位,其他幾房都會受到打壓,上位者不允許一個家族壯大,仁崇帝隻要能人,想要打破這個局麵,其中還得費不少心思,秦源雖是一個例子,不過,吏部尚書的位子是先皇補償秦家的,好在,秦源兢兢業業沒出過什麼簍子。
安王前去賑災,必須會有世家子弟隨同,皇上挑選出的一些沒有爵位在身的子弟,傳出去,如何,還要看倒是朝堂上,其他人怎麼說。
安王先行退下,仁崇帝將隨行世家子弟的名單給秦牧隱過目,“這些人朕派人打聽過了,為人有膽識,若是因為沒有爵位便要為一種伯爵侯爺世子讓道,是朝堂的損失,你怎麼看?”
仁崇帝挑選出來的人卻是好的,“皇上,十日後再說吧。”想要給他們出路,還得看朝堂眾人反應。
“若不是有你,朕隻怕摸不著頭緒,百日宴,將孩子抱進宮,朕親自加封郡主。”皇上到現在還沒看過秦家大小姐,不過,秦牧隱和黎婉長得好看,孩子也不會醜。
兩人說著話,殿外公公喊錦太妃來了,秦牧隱抿了抿嘴角,躬身道,“皇上,微臣府裏還有點事,微臣先行告退了。”走到門邊,遇著款款而來的錦太妃,秦牧隱躬身行禮,不等錦太妃說話,欲自行走了,錦太妃殷紅的唇微微張了張,“牧隱也在啊,正好……”
不同於和仁崇帝說話的嚴肅認真,秦牧隱眉眼微微上挑,跟在錦太妃身後,回到昭陽殿。
“母妃怎麼有空過來了?”仁崇帝從桌前下來,扶著錦太妃的手,瞥見秦牧隱,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秦牧隱不為所動,麵部表情,“來人,給太妃娘娘和秦侯爺搬凳子來。”
錦太妃坐下的時候動作稍顯凝重,秦牧隱一派從容。
“皇上,哀家來也不是為著旁的事,最近,哀家聽說有人在京裏邊到處散步對北延侯府不利的傳言,哀家看著牧隱長大,不能坐視不理,這不,就派人請牧隱媳婦進宮好好說說,可是……”說到這,錦太妃歎了口氣,“上次,哀家身邊的公公去北延侯府請牧隱媳婦沒請不動,這次更甚,北延侯府管家直接命人將大門關了,哀家老了,說的,都沒用了……”
仁崇帝笑著接過公公遞來的茶杯,送到錦太妃手裏,安慰道,“母妃,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秦夫人在家要照顧孩子管理後宅,皇後也和朕說過好幾次想請秦夫人進宮念著秦夫人走不開才罷了,左右百日宴快到了,有什麼話,到時再說也是一樣的。”
秦牧隱安之若素,接過茶盞,垂眸不嚴。
“哀家後來也記起這件事了,皇上,也不知道哀家聽來的消息是不是真的,靖康王被軟禁在文寧宮,皇上可還記得他府裏的幾位側妃?夏府膽大包天,將夏青青人藏了起來,後來和韓家五少爺好了,韓蒙說夏青青和汶定侯府二房的媳婦走得近,今日京中傳言你也聽說了,夏青青沒了消息,汶定侯府二房聲名盡毀,背後,都說是牧隱做的……”錦太妃連說了一長串話,頓了頓,啜了口茶,繼續道,“不知皇上對黎府親家劉家還有印象沒?劉晉元被發配嶺南,劉家三位老夫人在江南秦宅找著了他屍體,劉晉元再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要動刑也是皇上你說了算了,劉家老夫人一大把年紀了,下邊就劉晉元一個孩子,這件事被你舅母知道了,進宮與哀家閑聊時說起,哎……”
夏青青的事仁崇帝心裏是有數的,汶定侯府的事他猜到是秦牧隱搞得鬼,至於劉晉元,仁崇帝瞅了秦牧隱一眼,劉晉元覬覦秦夫人,和靖康王狼狽為奸,死了也算罪有應得。
錦太妃一番話說完,兩人都沒反應,她神情一僵,隻得自顧道,“牧隱,可真是你暗地裏使得壞?”之前因為戚大將軍和南夷的事,朝廷對你忌憚的人頗多,不說為著你母親和你媳婦,便是為著兩個多月的孩子,你也不該如此……陰狠……
秦牧隱挑了挑眉,這時候,殿外,一名公公狼狽不堪衝了進來,仁崇帝蹙眉,錦太妃認出是她身邊的人,訓斥道,“什麼事慌慌張張,哀家平時說的規矩都忘到腦後了嗎?”
公公戰戰兢兢跪下,扯著獨有尖細的嗓音道,“太妃娘娘,您要為奴才做主啊……”公公抑揚頓挫地將去北延侯府的遭遇說了,北延侯府管家拉著他去衙門不說,說他假傳旨意敗壞錦太妃的名聲,京兆尹屬刑部管,舒岩和秦牧隱關係好,京兆尹竟然差點對他用刑,這口氣,他不出不快。
錦太妃冷哼了一聲,秦牧隱卻是滿臉掛笑。
“身為錦太妃身邊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雲錦宮,竟然在侯府門口大罵,成何體統,一早我就進宮了,公公真要有事與我說便是,三番五次去北延侯府,難為管家不理會你,換做我,怕是要懷疑你居心不良了。”
仁崇帝因著安遠縣的事,對錦太妃心有隔閡,加之,秦夫人在家裏帶著孩子,哪會將孩子抱進宮,不耐煩擺了擺手,“秦侯爺一番話說的在理,真要有急事你來昭陽殿和秦侯爺說,你去北延侯府,管家不搭理你,秦侯爺派身邊的人回去說一聲不就好了?”不由得,看向錦太妃的目光變得耐人尋味,“母妃要秦夫人入宮因著什麼事?”
從那次黎婉進宮全身遍體傷痕累累後,黎婉便沒有再進過宮了,他不好問秦牧隱是不是心有陰影,心裏卻是能體會那種恐懼的。
錦太妃被仁崇帝看得莫名,“哀家請她入宮無非說說北延侯府的名聲,皇上,你是不會懷疑哀家?”
仁崇帝淡淡地移開眼,從錦太妃提出將哲修抱去雲錦宮他就察覺錦太妃和皇後之間不對勁,平時忙他便沒有追究,秦籽韻為人他還是相信的,倒是錦太妃,“母妃,北延侯府的事還有秦老夫人在,太後和皇後也在宮裏,真要出了大事,她們也會幫忙提醒著,您別太操心了。”
錦太妃臉色一白,宮裏,她最痛恨的人便是太後和皇後兩人,毫不把她放在眼底。
秦牧隱沒錯過錦太妃眼底的恨意,嘲諷地笑了笑,“太妃娘娘,難為您記掛著侯府的名聲,謝謝了,不過,微臣與皇後娘娘同身為秦家人,皇後娘娘執管後宮向來公正,便是太後也誇讚她處理事務有條不紊……”
仁崇帝讚同道,“母妃,您別太操心了,一切有皇後在呢。”北延侯府出了事,皇後不會袖手旁觀。
錦太妃苦笑地點了點頭,扶著額頭,“哀家不舒服便先回去了,當是哀家瞎操心了吧。”
仁崇帝驚覺錦太妃的身子略顯單薄,也不知說什麼,將人送到門口,扶上步攆,人走遠了,他才問秦牧隱,“錦太妃是不是和秦夫人之間有什麼誤會?”
錦太妃句句都是針對北延侯府,上位者都有疑心病,仁崇帝自己也有,不過,他卻不是疑心秦牧隱,稍微他不信任秦牧隱,錦太妃口中說的那些事便是他冷淡北延侯府的開始,甚至,還會訓斥秦牧隱,錦太妃的挑撥離間他怎麼會察覺不到?
“沒什麼,太妃娘娘估計也是關心微臣,皇上不必想多了。”秦牧隱平靜如常道。
天黑的時候,仁崇帝還在昭陽殿批閱折皺,聽到公公稟說安王已經出發了他才看了眼旁邊的沙漏,公公通稟了事兒卻沒走,仁崇帝睇了眼,“還有事?”
公公遲疑片刻,一字一字將京城裏傳言說了,仁崇帝緊蹙著眉,一雙眼沉靜如水,“是秦夫人背後傳的?”
公公小心翼翼點了點頭,仁崇帝的手輕輕扣著桌麵,眼睛從折子上移到殿外,晦暗如深,“你派人盯著雲錦宮,一有動靜馬上前來通稟。”錦太妃以往是個與世無爭的,現下,怕是和北延侯府梁子結大了,秦牧隱被逼到一定境界不會讓步,最後,吃虧的還是錦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