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順著花白的胡須,笑得別有深意,“夫人身子硬朗,老奴要說的是另一件事……”
張大夫慢悠悠解釋了一通,黎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小聲叮囑張大夫兩句,後笑得意味深長。
秦牧隱心底奇怪,黎婉待他態度倏然轉好了,淺笑嫣然,眉目溫順,說話聲,生意較之前溫和了許多,對於這種現象,他心底自是開心,然,總覺得怪異。拐著彎讓全安問紫蘭,紫蘭也不清楚。
漸漸,秦牧隱發現為何不對勁了,黎婉待他態度好了,卻不許他碰她,縱使忍得厲害,黎婉也置之不理,秦牧隱就著她的手弄了幾次,索然無味,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欺負她,前一個月她賭氣,他所有法子想遍了都沒哄好她,故而,再索然無味也得受著。
之後,皇上命他做主考官,半個月不得回家,之後又是漫長陪同閱卷,殿試,開榜出來已是兩個月後,兩個月沒見著黎婉和唯一,他心中想念得緊,為此,還轉去聚豐樓給唯一買了愛吃的酒釀南瓜丸子,給黎婉打了一副頭飾。
馬車停在門口時,他心情有些低落,猶記得黎婉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等他回家的情形,此時,除了兩排侍衛,無一個活物。
走進門,全付迎了上來,神色喜悅,恭順地給他行禮,露出手臂上的手鏈來,秦牧隱目光幽深,“小姐這兩月串了許多手鏈?”
全付手上的與之前唯一送他的一模一樣,他心底湧上一股酸味。
“串了不少,不過夫人身子不舒坦,較剛開始少了許多。”全付在他的注視下,不動聲色抖了抖衣袖,將手鏈蓋住。
“夫人生病了?”秦牧隱蹙眉,難怪她沒到門口迎他,步伐加快,邊走邊問黎婉的病情,全付支支吾吾不說了。
秦牧隱跟著臉色也暗了下來,聯想黎婉之前的反常,心中有所猜測,拽緊了拳頭,心不斷往下沉,想到什麼額上青筋暴跳,黎婉最舍不得給他添麻煩,遇著事了皆想方設法瞞著不讓他難受,不知為何,秦牧隱的記憶回到黎婉進侯府後不久,唯唯諾諾什麼都不敢與她說,刑部那麼大的事黎婉都不敢開口,後邊,更是想將他與黎府摘清了,好想她們是拖累瓶似的。
“之後再找你算賬。”秦牧隱不自覺的聲音打顫,剛開始急走,之後小跑,到了書房,步伐像箭似的往畫閑院衝進去。
全付以為秦牧隱猜著了,叫苦不迭,夫人要所有人瞞著,不送小姐串的鏈子,他倒不是看上了這串鏈子,而是想與小姐說說話,小姐容貌出眾,聲音軟軟的,聽著能軟到人心坎上,府裏上上下下,誰不想與小姐說話?
秦牧隱進屋的時候黎婉正休息,懷這一胎沒怎麼孕吐,可就是身子乏得厲害,整天都沒睡醒似的,張大夫說她懷的是兩個,比懷唯一時要累些,故而,很多時候,黎婉將唯一和全竹全雪玩,她在屋裏睡覺。
唯一眨一下眼,感覺有什麼從眼前飄過,奇怪地看著看著晃動不止的簾子,手指著,“人,人,人。”
旁邊的全竹全雪也是剛反應過來,高興道,“侯爺回來了,小姐,是侯爺。”
全雪想侯爺剛回來自是要與懷著身子的夫人說說話,伸手抱起唯一,“小姐,我們去院子看看小鳥飛回來了沒,到吃飯的時辰了,小姐喂它們吧?”
平時,唯一霸著不讓黎婉休息,全竹全雪便是用這個法子分散她注意,百試百靈,這次也不例外,唯一將她爹爹回來的事情立馬拋諸腦後,興奮的指著外麵,“走,走。”
黎婉聽到珠簾的晃動就睜開了眼,還未出聲,整個人就被從床上拉起,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黎婉仰頭想看看他神情,秦牧隱手上力道大,黎婉擔心傷著孩子了,不斷的往後掙紮。
“婉兒……婉兒……”秦牧隱反複呢喃,好似有千言萬語來不及說的話縈繞在胸口,黎婉身子一顫,安靜下來,輕輕回報他,“侯爺,您回來了?”
他嗓音的低沉沙啞清晰落入她耳邊,黎婉不清楚外邊發生了何事,她能給的便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給他一個輕輕的擁抱。
黎婉感覺有類似一滴一滴的雨珠落在發間,沁入發髻,灼得頭發溫熱,秦牧隱哭了?
秦牧隱抱著她,靜靜地抱著她,嘴裏反反複複重複著兩個字,她昏迷不醒的時候,夜深人靜,他坐在院子裏,仰頭看天,對著清涼的冷月呢喃的兩個字,婉兒------他心愛之人的名字。
黎婉受不住了,肚子隱隱發疼,兩人身子貼在一起,剛好壓著她肚子了,跟著,臉色也變的蒼白,“侯爺,鬆開,我疼。”
推開的時候,秦牧隱臉上已恢複了平靜,黎婉不確認他剛才是不是哭過……
秦牧隱見她痛苦的挪到床邊躺下,臉色蒼白無力,秦牧隱神色一慟,不敢表現分毫叫她難受,在床沿坐下,捧起她的手,極力控製著暴躁的情緒,“我讓張大夫來看看。”
“不用。”黎婉伸手拉住她,無力解釋,“方才您力道大,傷著他們了。”
秦牧隱還沒從她的話裏回過神來,聽她繼續道,“侯爺,您又當爹爹了。”瞞著不告訴他便是想叫他遺憾,未親眼守著唯一出來,秦牧隱心裏一直覺得後悔,黎婉想這一胎也給他留一個遺憾,有遺憾,才會愈發珍惜眼前擁有的一切。
秦牧隱感覺全身好似有雷電閃過,恰巧劈到了他頭上,全身動彈不得,腦子一團漿糊,抬眸,後知後覺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黎婉對他反應哭笑不得,耐著性子,將懷孕三個月的事說了,秦牧隱不在府裏,她懷孕一事除了府裏的人還瞞著,就是黎忠卿和劉氏都還不知道。
黎婉抬手在他眼下晃了晃,還未出聲,秦牧隱鐵青著臉,大步走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黎婉心虛的縮了縮脖子,沒出口叫住他,她身子乏,實在提不起精神,閉著眼,不一會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子裏掌了燈,對麵椅子上,唯一坐在秦牧隱懷裏,目不轉睛盯著她看,黎婉好笑眨眨眼,“唯一還認得爹爹不?”唯一便揚起頭指秦牧隱,重複黎婉的話,“爹爹,爹爹……”
俉儂細語,字正腔圓。
“侯爺……”黎婉擔心他還生氣瞞他一事,有心認錯,秦牧隱已將唯一放在地上,伸手扶她,黎婉留意他手背上的皮破了,蹙眉詢問,“侯爺在外邊是不是遇著什麼煩心事了?”
她懷這一胎,腦子迷糊了許多,記性也不好了,有次給唯一找衣服,翻來覆去找不著,急得滿頭大汗,若不是紫蘭提醒,她都沒發現衣服就在她手邊,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好幾次了,她擔心這時候不問,之後便忘了。
秦牧隱冷著臉,眸子裏裏邊全是黎婉的影子,聞言,如遠山的眉舒展開來,手裹著她的小手,輕聲道,“沒,就是擔心你們過得不好。”他一直掛心的便是這個,若不是科舉一事牽扯什廣,他早就回來了。
黎婉勾唇,漾著滿足的笑,“府裏沒什麼大事,我與唯一過得都好。”
她的確過得不錯,臉頰長了肉,皮膚光滑細嫩,與唯一臉上的肉差不多,臉色紅潤,這樣一看,唯一愈發像她了,秦牧隱扶她坐起身,彎腰給她穿鞋,挑了幾樣好笑好玩的事與她說了。
之後,一家人圍在桌邊吃飯,唯一不會用筷子,拿勺子的手也不是很穩,秦牧隱一邊喂她,一邊望著黎婉,舍不得移開眼。
唯一睡了,秦牧隱翻身上床,才敢伸手抱她,動作輕柔,手慢慢落在她小肚子上,“我要是知道你懷孕了,定會讓皇上差別人去。”他隻想在府裏陪著她。
從門口到畫閑院這條路從未走得像今日這般煎熬,縱然是甜蜜的煎熬,秦牧隱此生也不想再嚐了,擁著黎婉,他語聲嚴肅,“婉兒!有天我們老去,千萬要等著一起死。”
這樣,便不會有人對對方傷心難過肝腸寸斷,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黎婉不知他怎的說起這件事,思忖片刻,鄭重點了點頭,“好。”
她想一直陪著他,無論在哪兒,都陪著他。有他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翌日,難得,黎婉沒見著紫蘭,問紫薯,紫薯搖頭不知,下午時,紫薯心中也疑惑了,不止紫蘭,大管家,二管家,全安全順,好些人都不在府裏,往常從未有過這種現象。
黎婉擔憂發生什麼事,讓紫薯通知二九去前院問問,秦牧隱在一側,輕描淡寫道,“最近府裏沒什麼大事,我準他們回去謝謝,你若有事,全若在前邊候著,使喚他便是了。”
黎婉不疑有他,搖頭說不,“我不過問問,沒什麼事。”
而此時,張大夫院子裏躺滿了人,侯爺下手狠,不朝致命部位大,可每一招都讓人痛不欲生,其中,全付尤甚,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苦不堪言,他們挨了打,罪魁禍首侯爺定擱心間上捧著,這便是差距了。
下午,紫蘭回畫閑院告假,說遇著點事,實則回去照顧萬安去了,侯爺氣憤下邊人瞞了夫人懷孕一事,下手不留情麵,全安的傷勢,怕是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
選秀之事一結束,皇上主動提出封哲修為太子,皇上擔心有人反駁,讓秦牧隱回去早朝,不過,被秦牧隱一口回絕了,回絕的理由甚是簡單,之前幫你奔波我連自己當爹了都不知道,告一年假都不願意了?要知道,我可能隻當兩次爹……
皇上能說什麼?隻得由著他去了。
黎威向旁家提親的時候,黎婉肚子很大了,因著是兩個,肚子大起來後,走路很吃力,她讓秦牧隱抱著唯一去黎府,她沒去。唯一回來時眼眶通紅,秦牧隱臉色也不太好,黎婉詢問怎麼了,秦牧隱沉臉道,“旁家人多,其中一房小少爺要留唯一當媳婦,我動手打了他兩耳刮子,怕是嚇著唯一了。”別說他是庶子,旁家正統嫡子都配不上他女兒,五歲的孩子滿嘴一個媳婦,黎威成這門親以後怕是會更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