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靈看向說話人,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個十分無辜的表情:“這位少俠,可是在說清靈‘多事’?”
“他沒——”
賈無欺趕緊開口阻攔,然而聲音遠不及動作來的直觀,嶽沉檀矜傲地微微頷首,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你倒不蠢。”
“……”賈無欺無語地捂住了眼睛。
易清靈聽到這話,倒也不惱,反而頗為虛心地問道:“敢為少俠,清靈如何‘多事’了呢?”
“要打便打,要殺便殺,直截了當。何必絞盡腦汁使些鬼蜮伎倆,多此一舉。”嶽沉檀毫不客氣道,“況,伎倆也不高明,一識便破,叫人不敢恭維。”
他這話說完,易清靈臉上的笑容要掛不住了。她好歹是一宮之主,從來收到的讚美遠多於批評,就算有人覺得她有不妥之處,也是婉言相告,像嶽沉檀這樣不留情麵的斥責,她還是頭一回遇到。
她這小姑娘脾氣一上來,可就輕易平複不下去了。她“啪啪啪”拍了三下掌,聲音中含著隱隱的怒氣:“好呀好呀,少俠說得真好,清靈受教了。隻是少俠有所不知,”說著,她臉上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我易清靈行走江湖,最愛的便是這些‘鬼蜮伎倆’,一次不行就用兩次,兩次不成就用三次,總有一次會成功。少俠既然說我‘多事’,那我就多事到底了。”她抿唇一笑,“明日午時,群雄共聚寒簪宮,不知少俠的‘直截了當’能否幫你順利入宮呢?”
說罷,她袖一拂,整個人如同羽毛一般,輕飄飄地飛出門去。忽然一陣馬嘶聲傳來,馬蹄踏水之聲驟然響起又漸漸遠去。賈無欺突地一下從長凳上坐起:“不好!”話音未落,他身形已衝至門前,他這一手輕功雖是在無意中使出,落入有心人眼中,卻各自有了一番計較。
可惜他雖快,卻快不過易清靈的先發製人,店前的馬廄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他們入店前拴好的馬匹。此地距寒簪宮不知還有多遠,況且聽聞寒簪宮地勢險要,位於絕巔之上,光是上山恐怕就要耗費不少力氣,更遑論此刻他們甚至還未到達山腳之下。
“明日午時”“順利入宮”,賈無欺這下才算明白了易清靈方才話中的意味。他鬱悶地搔搔頭,這還未入寒簪宮就得罪了宮主,前路堪憂啊。
“馬被易宮主趕走了。”賈無欺回到店裏,朝同行二人道。
“怎麼會這樣……”善哉皺了皺眉道。
倒是嶽沉檀毫不在意地坐在長凳上,完全沒有罪魁禍首的自覺,冷嗤一聲:“果然盡耍些小手段。”
“嶽少俠,”賈無欺大馬金刀地坐回他對麵,諄諄教誨道,“你似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嶽沉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哦?”
“咱們的馬沒了,如何趕路?無法趕路,又如何在明日午時前到達寒簪宮?”賈無欺手指扣桌道,“你看,若你方才忍住別說那兩個字,也就沒這後麵的麻煩事了,你說是也不是?”
嶽沉檀像是絲毫沒意識到他的苦口婆心,沒什麼情緒直接問道:“為何要在明日午時前到達寒簪宮?”
賈無欺一口老血差點從嘴裏噴出:“明日午時便是寒簪宮力邀群雄共討淫賊的大會開始之時,自然不容錯過。”他實在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嶽沉檀為何會想不清楚。
他話音剛落,嶽沉檀睨他一眼,反問道:“此番上山你難道是為了討伐淫賊?亦或,你是群雄之一?”
賈無欺想了想,似乎兩樣他都挨不上邊。他既不是收到英雄帖的‘英雄’,也不是為討伐晏棲香這個‘淫賊’,而是為了搜取線索而來。
“所謂商討大會,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聲嘶力竭地進行一場虛張聲勢的表演罷了。”嶽沉檀冷冷道,“除了聒聒噪噪,並不會有任何的進展。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何必非要前往那勞什子大會與誇誇其談之輩浪費時間?”
他這話說完,天殘五酉那桌便有人讚賞道:“好個自見者不明,看來現在江湖中的年輕人,也不是全然一無是處。”
說話的正是歸守東。
嶽沉檀雖冷傲,卻並不無理。老人家有心讚他一句,他雖不會擺出謙謙君子狀說句“謬讚”,但也說了一句“多謝”,作為回應。
如此欣然受讚,倒是頗可歸守東的心意,他拈須微笑,一邊看著嶽沉檀,一邊不住的點頭。
賈無欺此刻已被嶽沉檀說服,的確,寒簪宮的商討大會與他關係不大。他此番前來,一是為確認眾人口中淫賊所戴的麵具是否就是九頭章頌,二是為了伺機從曲紅綃那裏得到關於淫賊的線索。這兩件事,不去參與商討大會,也能完成。況且,他現在還不能確定那采花大盜是否還用的是他曾經的那張臉,若真參與了商討大會,聽眾人對著他那張臉口誅舌伐,他隻能更為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