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升降台終於停住的時候,賈無欺抬頭望著上方堵得嚴嚴實實洞頂,沒好氣道:“這是要咱們破土而出嗎?”
“此中恐怕——”
嶽沉檀“有詐”二字還沒說出口,賈無欺已經飛起一腳,狠狠朝洞頂踹了過去。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一時間土崩石裂,泥土如瀑從洞頂傾瀉而下,賈無欺隻覺腳下的升降台突然向上一送,灰頭土臉的兩人便破土而出,重見天日。
恢複自由身當然神清氣爽,美中不足的是,形容有些狼狽,以及迎接他二人出場的觀眾,似乎有些多。
寒簪宮的瑤光殿上,為聲討晏棲香而齊聚一堂的武林各路人士,望著這兩個從地下鑽出來的不速之客,神情各異。主座上的易清靈見到這幅情景,倒是見怪不怪地朝身邊侍女吩咐了幾句,然後站起身來,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朝二人走去:“我道是誰,原來是近來蜚聲江湖的嶽沉檀嶽少俠呀!天玄大師的愛徒,這出場方式,”她嘖嘖兩聲,“果然是與眾不同。”
她這話剛落,眾人的目光齊齊定在了賈無欺二人身上,本來方才還有些對這兩名不速之客無甚興趣的人,一聽“嶽沉檀”三個字,立馬眼神一亮,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一身狼狽的兩人。
賈無欺吃了一嘴的灰,心情不佳,聽到易清靈夾槍帶棒的話也懶得搭理她,“呸呸”兩聲,兀自清著嘴巴。
他此舉無意,落在易清靈眼中可就有些挑釁了,易清靈故作感興趣地湊到他身邊,聲音揚高幾分:“呀,聽聞嶽少俠武藝超絕,怎麼此刻竟讓人背著就來了?這位小兄弟,看你身板也不怎麼硬朗,這一路上,可真是辛苦你了。”
她這話說完,便引來了眾人的議論紛紛。這殿上的武林人士,不論是否在龍淵山莊的賞劍大會上目睹過嶽沉檀施展十八泥犁掌的情形,都對這年紀輕輕卻修為頗高的少年心存佩服,不敢輕視。但眼前這幅樣子,莫非之前江湖傳言不過是誇大其詞,以訛傳訛罷了?
更有些年紀輕的,早就對嶽沉檀這個炙手可熱的江湖新秀不服氣,一見對方竟然落魄成這個樣子,當然要抓住機會落井下石:“據說嶽少俠豐姿高雅,清風朗月,隻是如今一見……”說到這裏,還特意遲疑了一下,才字正腔圓道,“似乎有些名不副實。”
他這話說完,就等著嶽沉檀反駁他,然後再以自己不過說出實話對方卻氣量狹小徒逞口舌之力來應答,不說讓嶽沉檀的名聲一落千丈也要好好給他上一課,教教他做人。
可惜的是,嶽沉檀不僅沒有給他留下隻字片語,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這人氣得咬牙,衝嶽沉檀道:“跟你說話——”
話還沒說完,就被背著嶽沉檀的那個髒兮兮的小子打斷道:“這位公子,在下也有些話想說,隻是不知公子是否願意聽。”
這人為了彰顯氣度,自然不會拒絕,清了清嗓子,放緩語氣道:“但說無妨。”
賈無欺聞言,先將嶽沉檀安置在一旁,然而朝他微微一笑,這人直覺笑中有些古怪,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隻聽賈無欺道:“在下曾混跡瀟州府和漳州府一代,諸位想必也知道,這兩府中的章台柳和一枝春,可是秦樓楚館中的這個。”說著,賈無欺豎了豎大拇指,“可這兩家的姑娘,心心念念的,卻隻有一個人。”
就算是名門正道,也不乏頗具獵奇之心的人,賈無欺不用安排,就有人脫口問道:“哦?是誰?”
賈無欺慢條斯理道:“據說這位公子姓秦名重,乃是丐幫淨衣派中的後起之秀。”他語帶羨慕道,“你們可不知道,章台柳的花花姑娘,青青姑娘,一枝春的蝶衣姑娘,桃扇姑娘,還有滿春院的香雪姑娘,金美樓的含胭姑娘,可都是對這位秦重公子一片癡心,念念不忘呢。”
話說到這裏,那名年輕人的臉色已是不佳,賈無欺卻還未停下,繼續道:“都說江湖俠士要有‘風流肯落他人後’的豪氣,在下自從聽了秦重公子的事跡,不禁心懷崇拜,十分佩服。正所謂從一而終易,雨露均沾難,秦重公子出身丐幫,年紀輕輕,卻有走馬章台眠花宿柳的倜儻之氣,在下仰慕之情溢於言表。”他看著對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故意頓了頓,加重了幾分語氣,“況且今日有幸得見,方知往日所聞種種不虛,秦重公子確是名副其實!”
他這一個“名副其實”比秦重方才所說的“名不副實”還要惡劣許多,眾人這下明白,他方才口中的那個浪蕩子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年輕人。江湖白道素來奉行潔身自好,存理滅欲,自然對秦重的種種做法嗤之以鼻,在場的不少女子也紛紛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秦重這下才知道自己中計,他惡狠狠地看向賈無欺,恨不能將他剝皮抽筋而後快。他剛想出口,一隻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按,將他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