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賈無欺從睡夢中驚醒,就見嶽沉檀冷著一張臉站在他的床邊,他用力揉了揉眼,確定自己不是仍在夢中。
“你——”
“怎麼會在這裏”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他感覺身下一空,自己整個人被嶽沉檀很不客氣地從床上拎到了地下。
“去練功。”嶽沉檀很自然地收回手,然後麵無表情地看向他道。
賈無欺一臉狀況外地眨了眨眼,終於從半夢半醒中回過神來,抱臂道:“嶽兄,我知道你對人情世故有著十分獨到的見解。但用這種方式叫人起床,多數人都會產生一種衝動。”
“什麼衝動?”嶽沉檀掃他一眼。
賈無欺咧嘴一笑:“揍你。”
“哦。”嶽沉檀十分敷衍地應了一聲,然後直直看向他:“我不介意你試一試。”
“都說了是多數人,我這麼特立獨行的人當然與他們不同。”賈無欺說著,“哥倆好”地摟過嶽沉檀肩膀就要往外走,隨口道,“今日嶽兄怎麼對我這麼好,特地督促我練功?”
沒想到他這話一出口,嶽沉檀就停住了腳步,他的手臂還要掛不掛地搭在嶽沉檀肩上,十分尷尬。他隻好收回手,撓撓頭道:“怎麼?我哪句話又說錯了?”
嶽沉檀鄭重其事道:“並不是對你好,隻是看不慣上好的功法被你浪費罷了。”說完,也不等賈無欺,他先一步轉身離開了房間。
這算什麼?死鴨子嘴硬?
賈無欺看著他的背影,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山間,不一會兒就見善哉迎麵走來。善哉見到嶽沉檀身後的人,愣了一下,然後低呼了聲佛號:“賈施主。”
賈無欺沒察覺到他的異樣,熱情道:“善哉小師父,你怎會在這裏?”
“易宮主說靈藥峰清幽,最適方外之人居住,便安排貧僧一行在此落腳。”
“原來如此。”賈無欺摸摸下巴,“這易清靈雖然心眼小了些,但待客的態度倒是不錯。”他看了一眼不發一言的嶽沉檀,向善哉邀請道,“嶽兄正督促我去練功,善哉小師父要不一道去?”
善哉低頭謝過,然後道:“貧僧還有早課要做,就不與賈施主一道了。”說完,他走到嶽沉檀身側,壓低聲音道,“小師叔,師尊的話……”
“你不必再說。”嶽沉檀冷冷打斷他,“師尊之言我認真考慮過,思來想去,我自問並未生出什麼情愛之心,隻不過偶爾對人對物有些看不慣,覺得礙眼罷了。”
善哉聞言一怔,目送二人遠去,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異的表情。
嶽沉檀和善哉的對話,賈無欺隱約聽見一些,原本想追問一番,但見嶽沉檀麵色不虞,他隻好把想要張開的嘴巴又閉了起來。走到一處斷崖前,嶽沉檀收住了腳步。賈無欺舉目四顧,見千岩競秀,潭壑鏡徹,嶙峋山石間,清流瀉注,草木蒙籠。
但嶽沉檀將他帶到此處,絕不是為了讓他看風景。賈無欺看著這鋒利如刀的峭壁,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嶽沉檀莫不是要他從這裏跳下去吧?
“你雖修習了新的輕功身法,可那日在竹林的表現,卻乏善可陳。”嶽沉檀眉心一陷,冷冷道,“這功夫隻用來保命,已是暴殄天物,可你若連保命都做不到,倒不如自廢武功以全性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總不會不明白罷。”
賈無欺雖不明白沒練好功怎麼就上升到不如自廢武功的高度了,但他卻知道若他還有異議,嶽沉檀恐怕要他就地自裁謝罪了。
於是他苦著臉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嶽兄莫不是想讓我用跳崖來鍛煉身法吧?”
這鍛煉的代價確實有些巨大。
嶽沉檀用一種類似孺子可教的微妙眼神掃了他一眼,微微頷首道:“不錯,你從此處跳下後,我亦會跟著跳下——”
然後比誰下落得更快?
沒等嶽沉檀說完,賈無欺就不迭搖頭道:“嶽兄,這我可萬萬做不到。壁立千仞,說的就是寒簪宮的山,你看這光禿禿的崖壁,沒有一處落腳的地方,我若跳下去了,可就再也上不來了。”
嶽沉檀看他一眼,語氣古怪道:“誰要你往崖底跳了?”
原來嶽沉檀真正想要賈無欺去的,是與靈藥峰相對的青冥峰。這兩峰雖俱是危峰兀立,直壁連雲,但兩峰之間卻是林木茂密,枝葉扶疏。借著老幹虯枝,從靈藥峰的斷崖一路施展輕功到達青冥峰,雖不是易事,卻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