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1 / 3)

“究竟如何,等他們排演完後,一問便知。”嶽沉檀應道,見賈無欺一臉糾結地模樣,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過來,淡淡道,“朱弦山莊和少林的關係向來不錯,你若怕貿然上門太過唐突,我與你同去便是了。”

“知我者,嶽少俠也。”賈無欺麵上愁雲頓散,笑嘻嘻道。

嶽沉檀被他笑得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目光轉向玉衡殿內:“好了,此事稍後再議……現在,認真看戲。”

“是!嶽少俠說得對!”賈無欺十分響亮地應道。

玉衡殿內的擺設,與從前已大不相同。橫梁之上,掛滿了色彩鮮豔的彩絹八角燈,屋中放著兩座製作精美的十六屏山水屏風,朱弦山莊的人已經準備妥當,樂師坐在一邊蓄勢待發,行儺之人則各自戴好儺麵,站在設定好的位置上。大殿中央放著一張鑲金紫檀桌,桌前坐著兩名戴著儺麵的男子,其中一名正是曲則全。兩人身側,各有一名打著芭蕉扇的婢女,芭蕉扇太過巨大,將桌後的人的身形掩住。而這個被掩住的人,正是曲紅綃。縱觀全場,除卻樂師之外,隻有她一人沒有戴儺麵,以真麵目示人。

“原來是‘肉傀儡’啊。”看到殿中情景,賈無欺明白了過來。

這‘肉傀儡’是儺戲中一種頗為少見的形式,一般是由不裝扮的‘先生’在神案邊臨文講唱,每唱到一個人物,此人物便戴著麵具上場,上場後或坐或立,或凝然不動或活蹦亂跳,所有表述都由臨文講唱的‘先生’擔任。說白了,這‘肉傀儡’與木偶戲頗為相似,帶著儺麵的人所有的舉動都由‘先生’來操縱,這使得這個不戴儺麵的‘先生’在這場儺戲中成了十分重要的角色。‘肉傀儡’演得好壞,與這唱念劇情的‘先生’有著莫大的關係。從前‘肉傀儡’的‘先生’多由男子擔任,皆因這實在是個頗費體力的活計,一場儺戲要從頭說到尾,角色多時還要不停地轉換聲調語氣,女子較男子本就氣息薄弱,要憑一人撐起全場實在是有些困難。

可眼下,這曲紅綃儼然就是擔當了那‘先生’的角色,賈無欺摸摸鼻子,實在不明白有那麼多的角色可選,曲紅為何綃偏偏要給自己設計一個這麼吃力不討好的角色。

隨著鼓弦聲起,曲紅綃婉轉的歌聲從殿中穿來,賈無欺眼睛一亮,這樣唱本,確實比那些男子的照本宣科要動人許多。‘肉傀儡’的‘先生’們唱的本子多為七言讚詩,其中還夾雜著不少枯燥的請神之詞。但曲紅綃卻與他們不同,她開場便用昆腔,唱詞與通俗話本上的遣詞造句類似,不僅比原先的七言生動了許多,她時而清澈時而柔媚的唱腔也將人物的情感變化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場‘肉傀儡’的劇情並不複雜,講得是一名孝子的母親身患重病,藥石無效,他隻好每天向菩薩懇求,求菩薩將自己的壽元分一半給他的母親。終於,菩薩被他的誠信感動,決定用三道難題來試探他。第一道和第二道孝子都順利通過了,眼下還剩下第三道難題。

扮演孝子的正是曲則全,坐在他對麵的人扮演的是那有意試探他的菩薩。曲紅綃的聲音在此刻突然一收,隻聽“咚咚”幾聲,鼓聲驟急,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端著一隻熱氣騰騰地碗上了場。

扮演菩薩的人將那隻碗向曲則全推了推,曲紅綃的歌聲同時如細雨泠泠般響起。菩薩的最後一道考驗,是讓孝子將碗中的河豚肉吃了,若他沒有中毒,便說明天意助他,他母親的病自然會得到救治,若他中毒了,便是天意如此,莫要強求。這般要求隻是為了試探孝子是否有為至親現身的勇氣,故而孝子若坦然吃下,自然是不會中毒。

民間有“拚死吃河豚”的說法,皆因河豚味雖珍美,但身含劇毒,要將這些有毒的部位剔除幹淨,對廚藝的要求十分高,故而尋常酒樓中鮮少有河豚入菜。不過寒簪宮中藏龍臥虎,既然後廚敢將這河豚肉端上來,對自己的手藝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隻聽“鏘”地一聲,鈸聲一響,仿佛預示著“孝子”下定了決心,隻見曲則全舉起筷子,碗中湯水微蕩,一塊河豚肉被曲則全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