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3 / 3)

“這個自然。”孫興德重重點了幾下頭道,“在場的樂師們都能作證,這調一變就該她唱了,可排演時調已經變了好幾節,她卻遲遲沒有出聲。”

“原來如此。”賈無欺微微頷首,隨即話鋒一轉道:“來寒簪宮之前,莊主和曲小姐可曾去往別處遠遊?”

“曲小姐遇到了那種事,哪裏還敢跑到外麵去。”孫興德壓低聲音道。

賈無欺眼珠一轉:“那在出事之前呢?”

“曲小姐信佛,常去山莊附近的寺廟上香。”孫興德想了想,然後道。

朱弦山莊位於湘州府,和瀟州府一衣帶水,賈無欺眸光一閃,心中的許多疑問都有了模糊的答案。

林壑斂暝色,雲霞收夕霏。日暮之時,天光山影,昏黃一線。隱隱約約的哭聲從朱明齋中傳來,讓本就寥落的暮色更加淒迷了幾分。

“曲小姐,”賈無欺看著哭得淒淒慘慘的曲紅綃,額角抽了抽道,“既有易宮主出手相助,寒簪宮中不乏奇珍異草,靈丹妙藥,令兄一定會逢凶化吉,早日康複。”

曲紅綃哽咽道:“可哥哥到現在還昏迷不醒,若是半月後他還是……”

賈無欺靈機一動,立刻道:“都說治病講究對症下藥,若是能抓到凶手,弄清楚他是從河豚的哪個部位提取的□□,又或者河豚毒中可還加了其他的東西,說不定大夫就可以更快地找到最佳的藥方,將令兄治好。”

見曲紅綃麵上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賈無欺又補充道:“況且,對凶手的身份現下也不是一無所知。”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了木條和棉線道,“你看,這是什麼?”

曲紅綃一見他手中的東西,立刻麵色煞白,水汪汪的眼中彌漫著恐慌的情緒:“我,我不清楚……”

“曲小姐當然不會清楚,這是凶手留在玉衡殿中還來不及打掃的,”賈無欺頓了頓,咧嘴一笑道,“下毒工具。”

曲紅綃本就惶恐不安,看到賈無欺臉上的笑容,她更是不由自足地哆嗦了一陣,然後努力穩住聲音道:“哦?我卻不知,這東西,也能下毒?”

“曲小姐可知道這根木條是在哪裏發現的?”賈無欺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其中一根木條道,“是在橫梁上。”不等曲紅綃反應,他又接著慢條斯理地自問自答道,“棉線和其他兩根木條呢?是在地上發現的。借助這三根木條和一條棉線,將蠟球封好的河豚毒液懸在花燈之間,凶手掐準了蠟球融化的時間,讓毒液在令兄吃下河豚肉的前一刻滴入碗中,讓人誤以為令兄是食用了未處理幹淨的河豚肉才中毒的。”

說到這裏,賈無欺看了一眼曲紅綃道,“曲小姐覺得,這個能將上菜時碗的擺放位置以及令兄吃河豚的時間都把握的分毫不差的凶手,最有可能是誰呢?”

曲紅綃一隻手抓緊了身側的衣服,另一隻手無意識地纏繞著耳畔的一縷碎發,輕聲道:“或許是對這場儺戲十分熟悉的人罷。”

賈無欺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站起身來道:“關於凶手的身份,曲小姐不用急著下定論,可以再仔細想想。隻是,”他深深看了曲紅綃一眼道,“曲小姐需知道,河豚毒毒性迅猛,隻需幾滴毒液,便可置人於死地。不論何人,若決定使用河豚毒,那定是起了殺心。”他話音未落,曲紅綃身子一僵,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地神情。

賈無欺歎了口氣道:“在下言盡於此,曲小姐若有新的線索,不妨來靈藥峰找我。”說罷,他再無多言,抬腳離開了朱明齋。

是夜,暴雨傾盆,電閃雷鳴。

賈無欺正閉目躺在榻上,轟隆雷聲中,他聽到“吱”地一聲輕響,緊閉地木窗不知何時露出了一絲縫隙。這時隻聽“哢嚓”一聲霹靂聲起,一道閃電照亮了他的窗前,在窗紙上投下一個瘦削的人影,人影的背上,仿佛還背著一把掃帚。

“掃帚老人?”來不及多想,賈無欺從床上翻身而下,推窗望去,風雨交加的夜色中,一個黑影在不遠處佇立,似乎在等著他跟上來。

賈無欺立刻跳窗而出,斜斜掠出數丈,兩人於是你前我後,俱是一言不發地一展身形,衣袂飄飄,如蒼鷹一般向空中掠去,倏然幾個起落,便已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和漫天的風雨裏。

賈無欺跟在那人身後,從歲寒齋一路掠至寒簪崖前,那人才收住了腳步。二人隔著重重雨幕,那人又遠遠站著背對賈無欺,容貌看不真切。但從身形裝扮來看,卻是頗像那名傳授賈無欺履虛乘風步的掃帚老人。

“閣下可是——”

賈無欺剛要出口詢問,一陣沙啞陰沉的笑容從那人嘴裏傳出,霎眼之間,那人已右腿為軸,身體一旋,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指如劍,疾地向他肋下的期門穴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