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2 / 3)

“你這是歪理。”賈無欺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說不擲地有聲的話,隻能幹巴巴扔出這一句。

“哦?”善哉淡淡應了一聲,看向嶽沉檀道,“小師叔以為貧僧之言如何?”

嶽沉檀道:“何為佛?何為魔?佛魔一念,心生種種疑惑,便是魔,心中清淨無染,便是佛。二者不過相對而言,若無魔之一念,又何來佛之一說?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本來就沒什麼佛可成。你所求之佛,不過名相而已。你越執著於此,求佛求法,看經看教,不過越是造業深重罷了。”

說到這,他聲音陡然一沉:“況世尊□□,不立文字,多說無益。”

“小師叔這是要與我動手嗎?”善哉平靜道。

“請。”

嶽沉檀說罷,腳下一擰,動如雲行萬裏,眨眼之間,身形便纏繞驚抖,隱現莫測,掠至善哉身前。電光火石間,二人已交手數十回合,賈無欺在一側駐足觀看,隻覺善哉出招奇詭,式式狠辣,全然不像是少林功夫渾重古樸的風格。

“先是匠人,後是曲則全,你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嶽沉檀單臂一震,直直朝善哉脅下拍去。

善哉閃身一避,化拳為爪,朝嶽沉檀中門攻去:“小師叔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問我。”他一擊不成,腳下斜橫數步,身形乍地一躍,如猛虎伏身攫食,朝嶽沉檀麵門抓去。

麵對這驟風急雨般的攻勢,嶽沉檀不急不躁,身形一抖,堪堪避過善哉的攻擊,腰身一別,一隻手臂如鞭子一般朝善哉脅下甩去,隻聽“啪”地一聲,善哉招式未老,整個人卻已仰麵摔在了地上。

“小師叔,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善哉雖被擊倒在地,麵色卻一派平靜,仿佛他才是真正掌控全局的人一般,“你應該知道,他現在想要的,不過也就是賈施主的性命而已。隻要你……”

他話未說完,就被嶽沉檀冷冷打斷道:“現在想要一條性命,日後便是千條萬條。況為了這一條性命而喪生的人,又有多少?”說著,嶽沉檀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鋒芒,“天下棋局,世人皆為棋子。所謂弈者,也不過是執子之人罷了。你暗中操縱,奪人性命,自己又何嚐不是受人擺布?”

善哉聞言,嘴唇微抿道:“既然世人皆為棋子,生與死又有何分別?須知有人生,就必有人為之死,貧僧不過助人死,不助人生罷了。”說著,他雙掌在地上一拍,整個人倏地站起身來。他並指如劍,飛快地朝自己身上三十六死穴擊去,臉色突地發青,浮現出一層陰沉的煞氣,灰黑色的真氣從他百會穴處蒸騰而出。原本血肉充盈的雙手轉眼之間便幹枯如柴,十根指甲泛起烏黑的光芒。

“今日,貧僧若不能助賈施主歸西,就隻能助自己殞命了。”善哉微微一笑,原本天真的麵容在煞氣覆蓋之下,顯得格外陰森。

“這也是少林功夫?”賈無欺看著善哉古怪的變化,咋舌道。

還未等到嶽沉檀的回答,就聽善哉“嗬”地輕笑一聲,驟然出擊,以奔蛇走虺之勢向賈無欺攻去。他來勢快如閃電,疾如旋風,賈無欺驚歎的表情甚至還未從臉上消失,善哉指尖的十點寒芒已劈頭蓋臉地朝他擊來。

嶽沉檀見狀目光一沉,正欲出手,就聽賈無欺道:“別急,讓我會會他。”

“賈施主倒是對自己頗有信心。”善哉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陰鬱的笑容。

“善哉小師父,你們佛家那些奧義玄理我雖不懂,但我明白一個十分簡單的道理。”賈無欺足心一懸,一膝挺力,刹那之間,便向後飄去數丈。身形一定,賈無欺暗一提勁,整個人如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他看向善哉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其中的含義,想必不用我來解釋,小師父也應該明白。”

“貧僧很願意聽聽賈施主的見解,但恐怕沒有機會了。”

善哉話音剛落,指尖寒芒暴漲,腳下左探右躥,如幽魅鬼影,悄無聲息地便閃至賈無欺跟前,衝著他膻中便是狠狠一抓。賈無欺矮身一避開,側身一旋,肩頭一挑,恰恰擊在善哉的肘部少海穴上,善哉隻覺手臂一麻,攻勢驟停。待手臂恢複正常時,賈無欺已遠遠地避到了一邊。

“我和於老前輩切磋過幾次,你這爪法學得實在不怎麼樣。”賈無欺悠閑地點評道。

善哉麵上一僵,生硬道:“是嗎。”

“怎麼?小師父不否認與天殘五酉相識?”賈無欺好奇道,“堂堂少林弟子為何會與天殘穀的護法長老有交情?對方願意將鋒棱碎骨爪教給你,恐怕這交情還不淺。”

不知是否是錯覺,善哉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賈施主想說什麼?”

賈無欺半是真誠半是狡黠道:“小師父可願與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這背後之人和天殘穀的關係,我呢,就放你一馬。”

“放貧僧一馬?”善哉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好笑的話,他想要笑,可麵上的肌肉卻不聽使喚,不停地抽搐起來,“墮入泥犁貧僧尚且不懼,生與死於貧僧而言又有何分別?”

“這話可就不對了。”賈無欺道,“小師父也許對生不在乎,可死呢?”他重重歎了口氣道,“誰能保證小師父此刻死了就一定能入那無間地獄?入不了地獄的話……”

他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卻足以讓善哉臉色變了又變。

就在善哉張嘴欲言之際,就聽頭頂傳來“嗖嗖”幾聲尖銳的破空聲,伴隨著嗆人的火藥味,賈無欺下意識地一避,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後拽去。

“屏息。”嶽沉檀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息”字一音未落,就聽“轟隆”一陣巨響,方才他站立的地方瞬間炸為焦土,冒出滾滾濃煙。賈無欺隻略略睜了下眼,那鑽入他眼中煙霧便讓他雙目一陣刺痛,不停淌下淚來。他剛要伸手去抹,又聽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聲音之大,連土地都仿佛在震顫。

而他們身後,正是垂雲寺。

“還能堅持多久?”賈無欺腦海中突然響起嶽沉檀的聲音。他側臉一看,隻見嶽沉檀一手護在他肩上,望著眼前的焦土,麵色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