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無欺朝嶽沉檀遞了個眼神:“有埋伏?”
嶽沉檀微微頷首,麵沉如水。
片刻之後,賈無欺隻聽耳畔響起嶽沉檀的聲音,他有些驚訝地轉身,嶽沉檀並沒有張嘴,隻是朝他輕輕搖了搖頭,讓他勿要輕舉妄動——
原來是傳音入密。
“這木樁乃是少林地煞樁。”嶽沉檀道。
賈無欺立刻明白了過來,重重點了點頭。少林武僧,必習樁功,從簡單的五子梅花樁到困難的轉輪樁、猿猴樁,走樁內修軟功外練身法,是少林七十二藝中極為重要的一門。有傳言道,從梅花樁到轉輪樁,沒有二十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習成。而除了基本的樁陣之外,還有一類,引入了陰陽五行等道門陣法,難度更加一等,地煞樁便屬於其中之一。
地煞樁,排列時共六行,每行十二根,共七十二根,按七十二地煞星辰而得名。地煞,主凶殺之星,樁陣之險惡,可見一般。陣中每一根地煞樁,都和地煞七十二術相對應。有的為“假形”,顧名思義,看似是實,其實為虛,一腳踩去,便會從樁上墜落,粉身碎骨。有的為“吐焰”,此樁之中暗藏機關,若落入此樁之上,稍不留神,便會烈火焚身,化為灰燼。
這一根根毫無生氣的木樁,實則是吞噬生命的奪命樁。再者,七十二根地煞樁已極難應付,這深淵之中的木樁,遠超七十二這個數字,可見乃是多個地煞樁相互聯結,共同組陣,要想破陣,更是難上加難。加之大霧彌漫,視野所及不過咫尺,若有人暗下殺手,簡直防不勝防。
這財賭場的設置,真真是“人為財死”的典範。
賈無欺朝兩個方向指了指,示意自己與嶽沉檀二人分行兩側,這地煞樁吉凶相倚,相鄰兩樁多是一吉一凶,二人並行還不如分頭行事。嶽沉檀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遞了個“小心”的眼神,飛身縱入茫茫霧氣中。賈無欺默默推算一陣,也躍上了第一根木樁。
腳尖踩實的那一刻,賈無欺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初步推演應是正確的。這七十二煞中,有數根主吉,譬如主祈晴、禱雨之樁,他依照此陣的陣型和方位,先將這主吉之樁挑了出來,將樁邊紅線上的銅線收入囊中。
這靠前的樁,他走得容易,別人卻走得凶險的萬分。就在主禳災的木樁旁,一根手臂鮮血淋漓地被穿在旁邊木樁探出的刀刺上,而手臂的主人已不知所蹤。
“撲——”
又是數聲*被刺穿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賈無欺立在不足半掌寬的樁頭,脊梁一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就在此時,隻聽“鐺”地一聲脆響,利刃帶風之聲戛然而止,隨即隻聽一冷硬男聲道:“暗中偷襲,算何本事!”
這是索盧崢的聲音。
賈無欺聽到聲音,立刻朝源頭縱去,索盧崢前番身受重傷,明明已囑托過他一定要好事休息,這不過數日,他怎地又趕回了京城中!
當賈無欺悄無聲息地落在不遠處的樁頭上時,索盧崢正和數名青衣人戰在一處。那數名青衣人皆身量相仿,帶著麵具,手持長刀,行刀利落狠絕,殺意十足。幾人的刀法也渾然相同,俱是向下斜切,再突然變向,朝上挑去,若是尋常人等,定被攻得措手不及——
的確,又有幾人能在蕩魔刀法的圍攻下逃出生天?
距六凡山中領教到少林蕩魔刀法的威力,已過去無數時光,可有的人,卻仿佛固守在過去的歲月中,不肯前行。賈無欺看著那幾名青衣人,不僅身形輪廓如出一轍,連腰間所掛的陰陽雙魚紋玉佩也無二分別,晃眼看去,仿佛曾經的太衝劍派氣宗掌門,幻化出無數□□,重臨世間。
然而柴負青已然久別人世。
能將對方的一舉一動分毫不差地複製,將蕩魔刀法一招不落地傳授於人的,除了少林門人,也就隻餘下一人——現在的林亂魄,過去的葉藏花。
說來諷刺,不論是少林樁法,或是少林刀法,因浸染“少林”二字,總是帶著凜然正氣。如今卻被用在賭場之中篩選賭客,不知少林先祖們該做如何想。賈無欺已經能想象到,嶽沉檀若在地煞樁後再見蕩魔刀法,會是怎樣的表情。
葉藏花不愧是被太和真人挑中的人,不僅能將二流打手□□成擅使蕩魔刀法的高手,將對手可能有的應對也預料到了七八分。若沒有事先精密的分析,這些打手即便使得蕩魔刀法,又如何能將索盧崢的霹靂一槍逼得如龍遊淺灘,隻能被動攔擋,根本施展不開。
索盧崢顯然也沒預料到竟會被圍困到如此地步,濃眉緊鎖,握緊火龍槍的手顯出根根青筋。“鐺”“鐺”又是數十回合,索盧崢在那方寸之地動彈不得,青衣人倒是圍著他不時變換著攻勢,遊刃有餘。終於,他抓住一點縫隙,身形一矮,猛地側身,同手中的□□,如兩條蛟龍,從中穿出,狠狠斬下的刀鋒,在火龍槍身上濺出火星數點,卻未能阻擋住他的身形。好不容易從包圍中脫身,索盧崢輕輕呼出一口氣,正要落在下一個木樁上,隻聽一名少年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此根不妥,換橫五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