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湧波,滴水未沾。
“好俊的身手!”晏棲香讚道,“早就聽聞裘長老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裘萬盞也不客氣,哈哈笑道:“原來是獨步尋花晏公子。晏公子的大名,渾裘我也聽聞已久,奈何渾裘不是佳人,總與晏公子緣慳一麵,今日得見,也算是不虛此行!”
晏棲香花名在外,不少江湖中人都對他抱有幾分好奇,這種好奇往往還參雜了嫉妒、厭惡、不甘等複雜的情感。與許多道貌岸然之人的反應不同,裘萬盞的態度倒是灑落坦誠,霽月風光,讓晏棲香生出不少好感。
他搖了搖紙扇,麵上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裘長老客氣了,在下方才領教了裘長老的身手,才知道長老的安所知棍不僅是修煉棍法這麼簡單。”
丐幫棍法中最有名的雖非打狗棍莫屬,但驅蛇棍法、哭喪棍法亦屬於諸多棍法中的精妙所在。而裘萬盞偏偏不按這幾種棍法修習,說是要以酒入武,自創了一套“安所知棍法”。這棍法名字因一句“揚袂揮四座,酩酊安所知”而起,倒也無處不彰顯著裘萬盞對酩酊大醉的追求。江湖中人,幾乎沒人見過完整的一套安所知棍,隻能從裘萬盞施展的一招半式中推測這棍法的威力。不少丐幫弟子亦想要學習這套棍法,可都有始無終,按裘萬盞的話說,皆是由於酒喝得不夠多。
像晏棲香這般遊戲風塵之人,當然對裘萬盞不拘一格的棍法十分感興趣,百聞不如一見,今日雖隻見到隻鱗片羽,亦覺頗有所得。一時間情緒高漲,技癢難耐,也朝江邊走去,準備一展身手。
與先前幾人利落幹脆的身法不同,他的身法更多了幾分飄逸雋永的味道。胥濤回蕩,他隱現在浪潮中的身影,也如他腳下的紅燈籠一般,浮浮沉沉。然而陌上瓊英,又如何不隨風浮沉,這飄遊之感,也恰恰是他“陌上飄瓊”身法的精髓。燈如豔花,在江上綻放,他似清風一縷,將燈花輕輕拂下,於翻濤噴浪間,將這朵豔花輕柔地吹向了對岸。
這邊是鯤鯨噴蕩,揚濤起雷,那邊他卻是飄然快拂花梢,在輕柔與強勁的博弈間,他已無聲落地。
“晏兄輕功的精妙之處,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賈無欺感慨一陣,隨即問嶽沉檀道,“咱們該如何過去?”
嶽沉檀不答反問:“你想怎麼過去?”
賈無欺想到前番嶽沉檀背著他在賭場中與人交手的情形,不由道:“要不我背你過去,你之前——”
話還沒說完,就見嶽沉檀眉頭一剔,打斷他道:“你之前曾背過我,如若為了還禮,大可不必。”
聽到這話,賈無欺撇了撇嘴不甚高興道:“誰會一碼一碼算得那麼清楚,我才不是為了還禮,就是想讓你也享受享受被人背著的感覺罷了……”
嶽沉檀見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無奈地刮了刮他鼻子,道:“是我說錯話了。後麵必有大戰,無需在此耗費體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知道啦。”賈無欺被他專注的視線看得臉熱,忙別看臉道,“那敢問嶽少俠準備如何渡江?”
嶽沉檀微微一笑道:“走過去。”
嶽沉檀說的沒錯,他二人確實是走過去的——
任是江上風高浪快,江水在他們腳下,卻凝結成冰。
“跟緊我。”嶽沉檀扔下這一句話便轉身踏出了第一步,熟悉的寒意襲來,賈無欺了然,這是與繡樓中劍舞門弟子對陣時,嶽沉檀所施用的功法,十八涅盤掌。天玄所創的十八泥犁掌旨在具象泥犁之苦,將對手折磨碾壓,使其不得不痛苦求饒。而嶽沉檀突破後所領悟的十八涅盤掌,卻是具現掌管泥犁的十殿閻羅之法相,以鋪天蓋地的威壓,令對手甘心拜服。
此刻,嶽沉檀神色冷峻,絲絲真氣籠罩周身,似被無形之物牽引,竟隱隱勾勒出一尊巨大的神像——二殿閻羅楚江王,司掌寒冰地獄。神像數丈之內,江水皆瞬間凝固,頃刻之間,浩瀚江麵上變出現了半是寒冰半是活水的景象。嶽沉檀每走一步,寒冰便向前擴張一分,待嶽沉檀和賈無欺二人到達對岸時,整個江麵已橫亙出一條寬闊堅實的冰橋。
賈無欺轉身回望,見有不少人鬼鬼祟祟地踏上冰橋,想要借機過江,不禁有些忿然。嶽沉檀安撫地揉了揉他的頭,隻聽“哢嚓”數聲之後,那冰橋從中斷開,可以踩實的冰麵,堪堪停在江心。
“走罷。”嶽沉檀轉身道。
賈無欺看了一眼對岸罵罵咧咧的一幹人等,心道嶽沉檀究竟還是心慈之人,不忍這些人落水身亡,若換做是他自己,恐怕寧願把冰橋毀得一幹二淨,也不想便宜了投機取巧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