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分明是沐欽的,她猛地就想到了中午還見過的安玖泠和顧準之,在奶奶麵前看起來不算如膠似漆也絕對恩愛的夫妻,這是在鬧什麼?一人一個世外桃源?
不過是他們在暗處愣神的瞬間,糾纏的兩人已經從車頭轉戰到車裏。
身子被裹得緊了點,攬著往前,她還桎梏了兩步。
沐寒聲低眉,幽沉的嗓音幾不可聞,“看這麼久了,不怕長針眼?”
“誰看了?”抬眸瞪了他,幹脆快步往前走了。
後邊的沐寒聲淡然勾唇,稍瞬即逝,對不遠處的幾許低吟充耳不聞,卻是沉臉若有所思。
從夜市走進商場,瞬間換個天地,踩得寸土寸金,夜裏也明如白晝。
“上次言舒給我的熱飲在哪買的?”她掃了一圈,如此奢華的地方,總該能在找到,順便多轉轉,讓他醒會兒酒。
牽了她的手,沐寒聲是熟門熟路左拐右繞,路過幾個奢侈品店,掃一眼還偶爾能見擁堵的人群,指不定裏邊被堵了某個明星。
好容易人群鬆快了。
“這麼熟?”她略微側首,低婉一句,“帶多少人來逛過?”
沐寒聲低眉,“自己的地盤。”
……當她沒問。
一想也是,別以為那是夜市,卻被譽為‘暗夜天堂’,管理有序,消費不亞於四星酒店,更貴在那分爽快,而這商場後方幾條街,眺目便是璀璨的榮京地標——禦宴庭,這麼好的地界,哪能逃出沐寒聲的眼?
也難怪,他剛剛那麼輕易就能找到她。
“你一早就知道?”冷不丁,男人在身側低眉問,嫻熟的給她點上熱飲。
她淡然,裝作沒聽懂。
“沐欽近日精神不佳,你早猜到了?”沐寒聲沒罷休,了解她的性子,沐欽和安玖泠生個兒子想幹什麼誰都知道,若真危害到沐家和睦,擾的奶奶,她這個擁有族鑽的孫媳婦早有準備,不可能不關心。
她接過熱飲,在手心捂著。
“沒有。”這是實話,“沐欽最近酗酒嚴重,滿是疲憊,不該是被你的公務壓的,我哪有空琢磨他?”她淡淡的一句。
但妻子懷孕期間,男人偷腥的事太多了,大概,沐欽也沒逃了。
沐寒聲挑眉,不置可否,一手擁了她往外走,也不忘低低的一句:“這事,你若是沒把握,就放著,興許沐欽也就一時歧途。”
看了他一眼,她略微蹙眉,“男人都這樣麼?”
“我不是。”沐寒聲很直接,擁著她的手臂緊了些,一句:“隻要不擾得奶奶煩心,他們自己的感情問題,讓他們夫妻自己處理。”
這話沒有錯,人家的感情問題,沒法插手,可安玖泠那頭還有個顧準之不說,肚子裏還有個孩子,誰又知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當初安玖泠嫁到沐家,是沐欽千挑萬選的,大概那時候沐煌和安家有合作,安家的力量對沐欽來說也是一注穩心劑,可惜,他們剛結婚沒多久,安家的合作案就被沐寒聲給踢了,導致安玖泠在兩頭都不討好,難怪那樣的左右艱難,讓安玖瓷都心疼她這個表姐。
莫名的歎了口氣,想得多了,累。
一出商場的門,一陣風灌來,她瑟縮了一下。
沐寒聲將她藏進了大衣底下,低眉之際,也忽然問了一句,“藍修和齊秋落,拚的什麼?”
她愣了一下,一時想不出別的理由,隻能實話實說:“給八爺取名的權利。”
“八爺?”沐寒聲重複了一遍,一絲納悶。
傅夜七抿唇,“八爺一直沒有大名,秋落取了個司爵,藍修不願,爭著呢!”
沒想到沐寒聲卻是低低的一句:“八爺,不是挺有氣勢,和藍修挺符。”
這分明就是在側麵嘲諷。
她也不說話,緩步往前走。
未幾,聽沐寒聲竟然還沒從這個話題略過去,道:“‘司’字不錯,有字麼?”
“瑾。”她淡淡的,藍修沒有反對,這個該是定了。
沐寒聲斟酌了會兒,點頭,不說話了。
她抬頭看了他幾次,雖然她很想知道,如果讓他取,會取什麼?
說來,沐寒聲最近對她好得無話可說,可孩子是她唯一的珍視,在沒有絕對安心之前,她都有顧忌,不想讓孩子麵世。
“藍修酒量很好,你要是喝不了,就緩下。”她轉了話題勸了一句。
沐寒聲卻隻是略微勾唇,哪有一點喝不了酒的樣子?
也聽他莫名一句:“他若贏了,你說,會跟我提什麼?”
傅夜七搖頭,懶得猜。
回到夜市裏,幾個人竟然將桌椅拚了個豪華場麵,喝空的酒瓶子和新酒碼得齊齊擺放,位置也調整了,唯獨藍修夾在中間,左一個沐戀,右一個秋落,最邊上才是蘇曜和莊岩。
沐寒聲和傅夜七便坐在了對麵,她的手依舊被握在他手心裏。
她以為,剛剛的話題都過了,關於八爺的名字,沐寒聲什麼都沒有多說,可剛坐下,卻聽他對著秋落驀然一句:“齊小姐和藍先生,很早就認識?”
齊秋落喝得臉頰微紅,不知道沐寒聲為什麼這麼問,腦子一熱,沒多想就沒好氣的回了一句:“誰跟他認識?要不是夜七,誰知道他哪個馬路牙子?”
這話才是齊秋落真正的辣性子,弄得莊岩又好笑又無奈。
可這一來一回的問答,傅夜七驀地蹙了眉。
果然,沐寒聲英眉微動,修長指節漫不經心的磨著杯沿,嘴角幾不可聞的揚起弧度,“那可奇了,兩人不熟識,怎麼想起給藍先生的兒子取名了?”還看似如此吃力不討好,都快吵上了。
除非孩子還和誰有關係,而那個誰,與齊秋落關係匪淺,讓她寧願受氣都要爭個取名權。
倏爾,齊秋落一雙眼略微醉意的轉著,心底低咒,好你個沐寒聲!喝了那麼多,竟然依舊睿明,不動聲色的隨時挖坑,她在商場也精明,竟然就往裏跳了!
傅夜七手心緊了緊,低眉抿了一口熱飲,抬眸,清絕淡然,“秋落喝多了吧?喝不過藍修,連友情都不認了?”
很顯然,她的意思,齊秋落醉了,說話不算數,她與藍修也早就認識,隻是今晚兩人鬧別扭了。
可莊岩好死不死的一句:“嫂子,你這可不夠意思了,哪有把我媳婦盡往別人麵前推的?我認識秋落這麼多年,可沒聽她提過藍先生。”
捏著熱飲,傅夜七褐眸瞪了莊岩,不說話你能憋死?
“那說明你還未能完全獲取秋落芳心。”她低眉,淡然一句,咬死了不讓沐寒聲追究下去。
蘇曜和沐戀一直在旁邊安靜的坐著。
沐戀一直淡笑著,她就是來聽別人聊天、拚酒,又可以跟蘇曜坐在一起,頗為滿足!隻盼著他們多喝會兒。
隻是蘇曜還沒有從剛剛那個話題轉過來,齊秋落對誰情深意重,他最清楚,如果孩子的取名權有貓膩,他似乎能夠猜到孩子的身世,可這事,夜七竟從未與他提起。
眼底不禁一絲說不出的消落。
藍修沒有喝醉,從沐寒聲問那句話開始,他就警覺的眯了眼,手裏的酒杯半天沒有再舉起。
這會兒,他終於爽朗的一笑,“看不出,沐先生酒量不錯,我與齊小姐這一拚算是我贏了,接下來,你我見個高下?”
沐寒聲幽邃的眸子素來那麼沉然,看似漫不經心,卻把一切收在眼底,剛才的問題,他不問了。
對著藍修的話,他淩然勾了薄唇,倒也謙虛的一句:“若是藍先生贏了,要求可否不超過三個?”
聽聽這話,人家藍修當前隻說了提一個要求,他竟然一開口就給了人家三個要求的機會,這是明裏謙虛,暗裏藏箭,誰勝誰負,他心有定數。
眾人都顎愣的看了他。
藍修也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自也覺得自己不會輸,“可以,我還可以提前讓你聽聽三個要求,聽不?”
沐寒聲略微頷首,示意他說來聽聽。
眾人都看著藍修。
斟酌片刻,藍修淺淺的笑著,也不避諱在場的人,道:“簡單,第一,把婚離幹淨了,我好把夜七娶回家寵著,不能再讓她跟著你受苦;第二,關於條款,你讓一步,我讓十年,再與你做個交易,保你不虧;第三,本座自恃功底不淺,卻很很好奇,你到底是誰?”
說完,藍修終於將手一攤,這些,對沐寒聲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一桌人都安靜著,唯獨藍修和蘇曜的目光最熱,沐寒聲是什麼人,他們倆是最想知道的。
可沐寒聲鷹眸微斂,穩穩的坐著,抬首,總算幾不可聞的揚了一抹弧度,卻是沉聲篤定的一句:“如此說來,今晚無論如何,你是贏不了了。”
因為那三條,他一條都做不到,尤其第一條。
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對視,哪怕隻是簡單的來往兩句,桌上的氣氛已然變得凝重。
藍修卻爽朗一笑,“本座沒遇過對手。”
沐寒聲勾唇,提了一杯酒,縱橫捭擱沉澱下的氣魄,薄唇微動,“那是因為藍先生沒遇到沐某。”
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藍修信,但也自信。
一杯酒,兩人都麵不改色的喝下去了。
沐寒聲拿了一旁的玉燒小瓶,不疾不徐的給自己滿上,繼而撣掉杯沿一點酒液,不過一個動作,那修長的指節,說不出的儒雅。
也是這個動作,讓傅夜七回過神,這是夜市,他卻依舊矜貴,一瞬隻覺得也是都變得奢華了。
“沐先生的要求,能夠說來聽聽?”藍修見他滿了,開口一句,也給自己滿上。
沐寒聲眉動,“見了勝負,你自然就知道了。”
嗬!藍修粗糲的英峻,眉頭一挑,雖然是對手,還就喜歡沐寒聲身上這種魄力,若不是對手而是兄弟,多好!
想罷,他雙手往後一擺,將大衣衣擺一拋,“幹喝酒沒意思,大陸有沒有什麼有趣的遊戲,猜拳或是別的?”
沐寒聲倒是慷慨,“第一島的人性子爽快,這樣的遊戲該是不少,提一個?”
人都說客隨主便,沐寒聲卻是淡淡的一句:“主隨客意。”
傅夜七幾不可聞的蹙眉,別看沐寒聲處處讓著藍修,十足的主方慷慨,可這也是變著法兒淩壓藍修的勢氣。
需要讓的,便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