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霖笑意不變,“也聽傅翻提過您!”
是麼?男人轉眸,定在女人臉上,一絲喜悅。
能跟別人提起他,那算一種肯定。
傅夜七不說話,卻是淡笑。
瞧,趙霖可真會說話,傅夜七何時跟他提過沐寒聲,不過是他看堂堂沐煌掌舵送的傅翻過來,關係必定不一般,才會如此說,一看沐寒聲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簡單的一句話,沒答錯!
沐寒聲轉了目光,不露聲色,卻是嘴角弧度濃了些,再一次看了趙霖,這才對她溫和一句:“進去吧!”
兩人進去了,沐寒聲安心的轉身上車,嘴角的弧度不變,蘇曜走錯路了,她勸了,蘇曜沒聽,而她已然開始鋪路。
他的妻子,如此聰慧!
哪怕日後蘇曜走不出與他的恩怨而成仇,他也不必擔心她無辜受傷了。
她,受過太多苦,深諳此道,在別人稍有異動時,便知道禦城保護自己,不動聲色。
上了車,往沐煌。
古楊的電話適時的打進來。
“沐總,姓潘的知道您留意此時,反而想把事情鬧大,昨兒中午還好好的,晚間卻說住院了,揚言……是您派人暴力製壓。”最後一句,古楊自己說著都不順口。
沐寒聲更是薄唇一勾,看似笑著,深眸卻一片冰冷。
他*?
倒是把得寸進尺詮釋的極好。
“現在,怎麼辦?”古楊沒遇到過這種不要臉的人,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辦,輕了、重了,不好掌握。
可誰不知道,沐總一介大慈善家,‘暴力’哪跟他沾邊?
或而,沐煌權勢擺在那兒,辦什麼事,何時用得到暴力?
片刻後,沐寒聲低低的一句:“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潘石那邊,豈不該有律師找過來了?”
他料得沒錯,比釘子戶還令人頭疼的潘石,手上打石膏,頭上打繃帶,找了律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後,律師找到了沐煌總部。
沐寒聲進辦公室之際,接待室的律師氣勢洶洶的往他走來,言舒根本攔不住。
沐寒聲略微抬手,反而對著言舒低低的一句:“上茶。”
律師周怡,聽了沐寒聲這客氣的一句,不由多看了兩眼。
他的大名,無人不知,但周怡是第一次見本人,一身再簡單不過的襯衣、西褲,寡淡的黑白色,卻偏偏透著一股道不明的威嚴,哪怕隻是抬手開門,穩健邁步,能勾起多少女人的心弦?
周怡挺了腰,收回神思,跟著進了辦公室。
沐寒聲沒有落座,隻是立在窗邊,略微卷起袖口,威嚴、閑適,相得益彰。
“沐先生,我是潘石的代理律師周怡,這是潘石的傷情鑒定……”
她的話說到這裏,沐寒聲英眉微動,抬手,沒讓她說下去。
那幽深的目光一掃,是平和的,可深潭之底,透著銳利,這就是沐寒聲。
“手臂沒斷?”冷不丁,沐寒聲掃過周怡放下的鑒定書,薄唇隻有涼薄,又一句:“腦袋還立在肩上?”
不過兩句話,周怡隻覺得周身冰冷,愣愣的,接不上話。
這絕對不是大慈善家會說的話,若是傳出去,沐寒聲必定聲譽盡毀,他竟然敢說?
此時,門開了,言舒端著兩杯茶走進來。
茶杯放下,沐寒聲轉了話,對著周怡,“沐煌的貢茶,周律師品一品,口韻如何?”
如此禮周,又如此客套?
周怡一時竟不敢動。
沐寒聲笑了,深邃的眸底依舊涼薄。
言舒沒出去,適時的一句:“周律師喝不慣也無礙,我去換一杯?畢竟,一方水一方人,沐煌的東西,不是什麼人都享得了。”
有什麼樣的上司,就有什麼樣的下屬,言舒便是最好的例證,她說話輕柔,可話語也犀利十足。
就那個潘石,沐總願意配合給予好處時,他貪得無厭,鬧到如今,絕無好下場了,哪怕沐總願意讓出最大的利,他恐怕也無福消受。
沐寒聲垂眸,儒雅的抿一口茶,目光便到了周怡臉上。
“周律師若不介意,替我給潘石帶句話。”
周怡好奇,什麼話?
沐寒聲說話低緩,但令人聽得無比清晰,道:“我,喜歡成人之美,潘石既說是我沐寒聲施以暴力製壓,我便送他一程,留命不死,廢人一個,如何?”
廢掉一個人,那點補償,對於沐煌,九牛一毛都不算。
誰都知道沐寒聲做事力求完美,如今被人汙蔑了,他既然親自插手,那便往極致了辦。
周怡卻擰眉,“沐寒聲三個字,可不僅是您的名,是慈善家的代表,是人民衣食父母的象征,您這話……”
嗬!沐寒聲忽而勾唇,表情不變,眸色越冷。
“不知紀極。”敢教訓他了。
他低低吐了四個字,繼而薄唇微抿,好似沒開過口。
很冷,很定。
周怡知道,這是在說潘石,也是在說她,一時抿了唇。
辦公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幾個威嚴製服的衛兵走近。
周怡以為,這是警方介入調查。
然,幾個人卻冷然立在她身邊,麵無表情。
“周小姐,在你走出這扇門之前,還是把針孔攝像機和錄音筆交出來比較明智。”一人端著肅穆,低冷的一句。
否則,出了這扇門,後果自負。
周怡擰眉,“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沐寒聲背對著立在窗戶邊,一手插在褲兜,好似身後的事,與他無關,也略微擰眉,另一手捏著眉間。
大概是最近日夜奔波,頭疼。
“沐總!”身後,周怡語氣略強硬,“我是律師,不是來與你辯論,也不是來替你帶話,你的人,無權動我!”
不耐煩,閉了閉眼,沐寒聲轉身側首,“交給安玖瓷。”
律師對法務,正好。
但,“派兩個人,去‘慰問’一下潘石。”他又是這樣一句。
周怡急了,“沐寒聲!”
周遭的人驀地擰眉,有幾個人敢直呼他大名?
沐寒聲轉過身,嘴角勾著,眼角的冷,卻如冰如箭,削向周怡。
周怡硬生生的僵住。
“若非,把周律師也捎上?”沐寒聲非常客氣的一句。
什麼叫‘捎’?
要個人命,如此輕描淡寫?
可周怡清楚,潘石是胡攪蠻纏的,那所謂存在漏洞的合同,不過是補充項,原合同,沐寒聲一定還有,因為他才是最初的負責人。他之所以一直不理潘石,隻是想息事寧人,用錢結事,結果,潘石不識抬舉。
如今,她也要把自己搭進去,值得麼?
不值。
“好!你們搜。”周怡擰了眉,立著。
攝像機、錄音筆都搜出來了。
古楊不知何時進來的,將東西接了過去,看似溫厚的一笑:“麻煩周小姐出門時,給周圍蹲守的媒體打個招呼,沐煌周圍守衛森嚴,小心衛兵武器走火!”
周怡擰眉咬牙,也拾了自己的包。
轉身之際,冷不丁才見了幽然靠近的男人。
一股懾人的檀香,周怡腦袋猛地放空,愣愣的盯著他。
沐寒聲卻神色淡然,隻一句話:“再給潘石帶句話,讓他管好健全的手,伸到傅夜七身上,不介意讓他知道‘死’字怎麼寫。”
他說完了,早已退開,淩冷,幽然。
可周怡在原地立了良久,心跳都遲鈍著,捏著包的手緊得泛白,她也終於知道,接潘石的案子之前,前輩告誡她不要惹沐寒聲是為何。
同在商界混,雖然沐寒聲與女人的關係素來隱秘,但有人匿名提供了傅夜七與沐寒聲關係不一般,潘石也的確有這個意思。
原來,這一切,沐寒聲都了若指掌。
周怡走了,辦公室裏,一片靜寂。
沐寒聲最近煙癮見長,在家裏還刻意忍著,此刻連古楊都熏得擰眉,言舒倒是麵色不改,隻暗地裏屏著呼吸。
“誰給潘石寫的匿名信?”良久,沐寒聲終於沉聲,依舊麵對落地窗,俯瞰榮京繁華。
又有幾個人,知道沐寒聲與傅夜七是夫妻?
古楊斟酌著,“身邊的人,自不可能,也沒那個膽,除非……是家裏人?”
家裏人,無非沐欽夫婦。
理由呢?
兩日後,傍晚。
榮京開始下雨,秋雨,總是猝不及防的冰涼,打在榮京一座一座的大廈間,隱約浮起幾許霧氣。
傅夜七是從會議室出來的,蘇曜的外交走訪路線基本定了,她也必定要跟著出差,隻是時間未定。
轉過走廊,見了另一頭窗外落下的雨滴,她才略微皺眉。
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低眉,微擰,陌生號,但所說的事,她清楚。
從DL接來的項目停滯、連帶責任,幾個字眼。
秋落可沒跟她提過。
收起手機,她不予在意。
不留意的,人已經到了門口,可大衣忘了,冷得縮了一下。
“夜七!”蘇曜跟了出來,手裏便是她的大衣,替她仔細披上,“最近是不是讓你壓力太大了?都開始丟散落四。”
溫和之餘捎帶責備。
她隻是淡然一笑,略輕快:“明天恐怕得跟你請個假!”
這麼抬舉他?蘇曜溫溫的笑,“有事就去忙,外交走訪的行程,我會計劃好的,你放心。”
實則,她要有事,他也沒有強留的權力。
沐寒聲的車停在不遠處時,她一眼就看到了,柔唇之畔的笑意深了點,對著蘇曜告別,飄著雨,竟然就走了出去。
她不能淋雨,蘇曜愣了一下,神色微緊,腳步猝然而動。
也不過一步,就硬生生的僵住。
沐寒聲從車上下來,傘都來不及開,見了她往自己方向快步走來,英眉之間一抹欣喜,一抹溫柔,她還是頭一次這麼迫不及待往他投奔。
卻被一抹責備壓過去,因為下著雨,保不齊她該著涼了。
輕巧的鑽進他傘下,傅夜七還清淺的笑著,對他的責備視而不見,“咱們走一段?”
“不準。”男人想都沒想,板著峻臉,低眉看向她的鞋,秋雨之際,她容易濕鞋。
今天還好。
她就那麼仰頭盯著他。
終究,沐寒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難得她小女子情態,今天這麼討巧,一手剔過她的鼻尖。
“下次等我走過去,不許淋雨。”他低低的說,轉手擁了她,一把傘全在她頭上打著,而他寬闊的肩,淺色的襯衫已然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