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營養師,齊秋落知道宮外孕流產對人體傷害有多大,弄不好,這會成為慣性,可夜七身體本就弱,要是再有一次,恐怕就撐不住了。
沐寒聲不再出來,藍修也不進去,但一直在走廊等她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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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夜七等人下榻的酒店,隻有采姨一個人在房間裏,偶爾來回踱步,她知道有事,卻不知道什麼事。
齊秋落推門進去,采姨握著雙手,這下倒是鬆了口氣,一邊過去準備倒水,略微側首,“是出什麼事了嗎?”
齊秋落點了點頭,看了采姨,“采姨,我跟酒店的廚房打過招呼了,一會兒咱們去廚房做些吃的,順便熬兩個湯給夜七。”
“小姐怎麼了?”采姨看似穩著情緒,卻微微皺了眉。
齊秋落歎了口氣,“宮外孕,流產了。”
“嗙!”采姨手裏的水壺不受控製的重重放回桌上。
齊秋落不免看了過去,有些擔心,“沒燙著吧?”
采姨趕忙搖頭,回了神又好像不信,“你說……小姐流產了?”
齊秋落看出來了,采姨的擔憂和驚愕非常明顯,她不知道夜七曾經在第一島住了七年,采姨是不是也這麼關切。
采姨甚至都顧不上把水端過去,隻說;“那,我現在就過去看看她?”
齊秋落搖頭,“咱們過會兒去廚房,傍晚過去。”
“好,好。”采姨點著頭,一邊去穿外套,準備去廚房。
傍晚時,兩人帶了晚餐,帶了湯過去,到病房門口時,見了依舊站在外邊的藍修,走近了還能聞到明顯的煙味。
看來早上談事不順,加上夜七出事,他實在煩悶。
“醒了嗎?”齊秋落問他。
藍修沉著神色點了點頭,“醒過了,堅持明天一早就回去。”
所以,藍修已經讓青山把回第一島的事宜都辦妥了,她若是再堅持,就動身,回家養身子也好。
采姨兩手都是食盒,已經到了門口,略有急著往裏走的趨勢,倒也問了藍修,“這會兒能進去嗎?”
她是怕打攪了裏邊的傅夜七。
藍修抿唇點了頭,也走上前親自推門。
沐寒聲一直都沒有離開,隻有她醒了要求隻見藍修時出去過幾分鍾,就一直守在床邊。
他的自責隻有自己清楚。
病房的門打開時,他才轉頭看了一眼。
采姨顧著往裏走,沒想到病房裏還有別人,腳步稍微頓了一下,下一秒才繼續往裏。
沐寒聲的轉頭那一刹那,盯著那個走進來的婦人,麵無表情,木訥,又呆板。
婦人靠近,他幽幽的從床邊起身。
采姨湊到床邊,麵上都是擔憂,“小姐?還難受嗎?”
傅夜七醒著,聽到采姨的聲音,才緩緩睜眼,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問藍修,藍修一個字都不肯說,問沐寒聲,隻有沉默。
除了小腹微痛,她不覺得哪裏有差,狠狠睡過一覺之後,隻覺得乏,她知道自己來月事了,總不會是痛經到昏迷了?
“采姨。”她輕緩的開口,“我沒事。”
采姨點著頭,“想吃什麼?采姨給你做了幾樣菜,燉了烏雞參湯,怕你喝不下,爵士湯也熬了。”
她在床上弱弱的笑,“有采姨在,夥食真好。”
那樣不輕不重的話,卻一下讓采姨心頭直泛酸,“瞧你這姑娘,平時也不知道這麼愛玩笑的。”
采姨轉身,把自己帶來的食物一樣一樣往外拿。
沐寒聲沉默的盯了許久,終於冷然開口:“你是誰?”
細細的聽,那極度低沉的嗓音裏,有幾分壓抑的輕顫。
采姨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轉身看了他一眼,看他一直在這裏守著的,想必和小姐情誼不淺。
這才笑了一下,“小姐在這邊還有朋友?剛才急著看小姐,沒和先生介紹,小姐他們都喊我采姨,先生要是不介意……”
沐寒聲幽然打斷:“我是她丈夫。”
倏然,采姨的目光不受控製、猝不及防的粘住沐寒聲,手裏端著的食盒歪斜了都不知道。
齊秋落皺了一下眉,從她說夜七流產,采姨就高度擔憂,這又怎麼了?
“我來吧采姨。”齊秋落適時的走過去,把食盒接了過來。
彼時,采姨也已經回神,客氣的笑意掩下所有情緒,“原來你就是小姐的丈夫?前些天還聊起了,這麼說,咱們也算認識了!”
采姨除了雙手微微握在一起之外,一切淡然嫻柔,溫和又慈祥,說話不疾不徐,節奏把握得很好。
也許這樣的細節一轉眼就過去了,可藍修沒錯過沐寒聲怪異的神色,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
那之後,沐寒聲一句話都沒再說,搶不過,也就讓齊秋落和采姨輪流給她喂食,隻安靜倚在一旁看著。
晚上,藍修回了一趟酒店。
青山就站在他身側,聽他低低的囑咐:“想盡辦法,查查采姨的身份,在大陸有沒有認識的人,甚至……跟沐寒聲有沒有關係。”
這個吩咐顯然來得有些突兀和怪異,如今局勢緊張,藍座該沒有心思放在一個保姆身上。
可青山什麼都不多問,點頭照辦。
晚上十一點左右。
病房裏一片安靜,沐寒聲守著她睡著,捏著手機看著宮池奕來電,走到窗戶邊低聲:“還敢找我?”
宮池奕訕訕的笑著,隻道:“反正現在我也做了,等哪天藍修要真知難而退,我還真能給嫂子道歉,不過,哥,你現在能不能先過來幫我度過難關?”
沐寒聲皺眉聽了會兒,滿是冷淡,“既然家裏給你安排了女人,那就老實的見一見,老大不小了,還想玩到什麼時候?”
宮池奕料到他會這樣,不滿的挑眉,“娶了媳婦可就守不住秘密了,再說,就我這殘疾人,找女人有用?”
沐寒聲嘴皮子都懶得動,隻給了一個字:“裝。”
然後他轉手掛了電話。
宮池奕就是十足的花花公子,和沐寒聲相反,宮池奕偏就喜歡娛樂圈的女人,美的、辣的、傻的、精的,什麼樣的女人都碰過,他的殘疾與否根本不影響,雖然他常在英國,但這在天衢老家世人皆知。
但沐寒聲雖然這麼冷淡,快十二點時,還是打算過去看看,畢竟是他的人生大事,他要找個女人定下來是大事。
沐寒聲走後,再看病床上的人,竟睜著眼,毫無睡意。
她聽到了,沐寒聲隻給了別人兩小時的時間,包括路上來回。
抹黑起身,她從抽屜拿了手機,按了半天,竟然沒電了。
大概是青木聽到了動靜,從外邊推門進來,開了小燈,看著坐起來的人,忙走過去,“小姐要找什麼?”
看到青木,傅夜七鬆了口氣,“去告訴藍修,我現在就要走,馬上回第一島。”
青木皺了皺眉,抿唇,又開口:“沐先生的人一直在醫院門口的。”
傅夜七皺了眉,下一句卻仰頭問:“有後門嗎?”
青木:“……有。”
……不到夜裏兩點,街頭寂靜……
沐寒聲從外邊回來,放輕動作進了病房,脫下大衣搭在一旁,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床邊坐下。
他沒動,卻在黑暗中蹙眉,又眯起眼,忽然起身去開了燈,頓時火冒三丈。
病床空空如也,連一絲溫度都不留。
抓起大衣削然轉身出門,門口的護衛是免不了要被痛罵一頓的。
藍修一行人已經到了機場,在藍修即將關機時,鈴聲促然響起。
是沐寒聲。
藍修沒猶豫就接了。
傳來沐寒聲陰冷的憤怒:“你敢帶著那副身子的人就走,想過後果了麼?如果她出什麼事……”
“出了事我自己負責。”開口回複的卻是她,很不喜歡他語調裏對藍修的威脅,清冷道:“就不勞沐先生費心了。”
“夜七……”沐寒聲縱使有百分的氣也發不出一毫,她已經掛了。
宮池奕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讓展北去把人攔住,但還是晚了,飛機已經起飛。
沐寒聲沒再讓追,這個時候追她回來也沒用。
下個月她會回榮京的,撣著煙頭,極力緩下氣息,他扭頭看了趕來的宮池奕,“你見過藍修身邊那個保姆?”
保姆?宮池奕把輪椅往前挪了挪,“還真沒見過,藍修出入知道青山、青木不是?”
沐寒聲長長的吐了一口煙圈,不說話了,目光在煙霧環繞下越發迷離不定。
“對了,現場的監控,已經交過來了,你要過去幹什麼?”宮池奕略微仰頭。
沐寒聲不說原因,隻伸了手,“給我。”
“現在就看?”
那人側首,眉峰微伏,有問題麼?
宮池奕挑了挑眉,把展北叫了進來,拿過他的手機,播放截轉來的視頻。
冬天,榮京霧氣較重,但看明白畫麵是沒問題的。
當那輛車衝向藍修時,宮池奕微微眯起眼,盯著從另一頭猝不及防飛向傅夜七和沐欽的轎車。
“這哪個犢子?”宮池奕幹淨骨瘦的手指,指著那輛車,質問展北,他的命令是針對藍修,沒有針對她,現場顯然並非如此。
展北抿唇,他沒有參與實際行動。
又見了斜刺來撞向轎車的跑車。
不用猜,跑車是沐寒聲的。
可轎車……
似是心有靈犀,沐寒聲眯起眼,沉聲幽冥,“果然不是你?”
宮池奕一弄眉毛,叫屈:“我癡呆還是腦子進水?藍修都飛出去了,我還能刻意要嫂子的命?……哎,你去哪?”
沐寒聲頭也不回,一個交代都沒有,一手拎著外套已經離開。
宮池奕擰眉,“他的手臂,去醫院看過了麼?”
展北知道問的沐寒聲,搖頭,“沒有。”
宮池奕不免念了一口,“真是要女人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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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修等人回到第一島時,已經是傍晚了,一下車,幾個人七腳八手的照顧著她,不讓她拿包,連外套都被秋落拿走,那樣子,恨不得替她走路回到別院。
傅夜七淡笑,看了秋落,“藍修折騰了這麼幾天,脊椎肯定難受了,你該關心的是他。”
齊秋落輕哼一句,反而挽了她的胳膊先一步往前走。
後邊的藍修一臉淡漠,關上車門,隨手就要拿東西,一彎腰卻悶哼一聲。
走在前頭的齊秋落猛地就轉了頭,兩個健步返回去,一把拿了地上的東西,“你腦子生鏽啊?拿不了逞什麼能!”
采姨看著幾個年輕人吵鬧,倒是笑了笑,緩緩跟在身後,悠悠的又看著傅夜七背影,想著那個自稱是她丈夫的人,她竟一點都沒認出來。
藍老爺子在門口等著,見了他們回來,才笑起來,“總算回來了,可悶壞握了!”
的確是,藍修那一走,可不把別院主幹都帶走了麼?
傅夜七好笑的看著老爺子頑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