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插手?沐寒聲幽然勾唇,濃厚的嗓音,有那麼幾分的嘲諷,“看著你扳倒杜崢平,將榮京據為己有?”
藍修挑眉,“沐先生就算在軍方有勢力,但終歸是個商人,商人又何必在乎誰是領導?”
沒想到沐寒聲竟然點了一下頭,“在理。”
可他一手放在桌麵,輕輕的、緩緩的敲著。
“篤……篤……”一下一下的,然後才見沐寒聲看向藍修,“你就不好奇,宮池奕的地位從哪來?”
說實話,藍修好奇,但宮池奕的傳聞太少,連他手裏掌的軍是真是假都是個謎,偶爾掀起的波瀾很快就會他的花名蓋過去,除了他是內閣神秘而固然的存在,別無特別。
沐寒聲也沒指望得到藍修的回答,隻漫不經心的磨著杯沿,“倘若我不答應呢?”
不答應?
藍修也食指微動,輕輕的眯了眼,目光側過去,看著窗外極好的環境,滿是斟酌。
幸得是這麼好的地方,否則何以掩去這會麵的硝煙?
不見他開口,沐寒聲勾了嘴角,沉聲:“想讓我不插手,無非硬來,要麼……威脅?”
藍修終於扯回目光,又從座位上起身,脊椎不好,坐太久了有些累,但嘴裏的話也遲疑,“威脅這種事,說實話,我還真不擅長,從前也不屑於的,但沐先生若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妨一試。”
“你想拿她威脅我?”沐寒聲日漸鋒利的棱角一片陰沉。
她?藍修琢磨著這個代名字,不疾不徐的喝茶,倒也不點破,隻是看著他,“那沐先生,要不要考慮考慮?”
考慮?
沐寒聲從漫不經心,變得陰沉冷譎,開口之間,滿是不近人情,“那,沐某勸藍先生想想清楚再動手,藍軍一共多少?”
他說著,看向藍修,淡薄下來的五官,卻滿是殘忍,“有三十萬麼?她若出事,恐怕不夠陪葬。”
聽他這樣說,藍修卻依舊笑著。
“看你對丫頭情義這麼重,倒是令人欣慰,我都開始懷疑,車禍是不是你的手筆了。”藍修放下茶杯,招手讓青山過來。
然後把一張照片按著桌麵,劃到沐寒聲麵前。
那照片上,是采姨。
遞過照片,藍修才道:“沐先生誤會了我的意思,不過雖然人不同,意義似乎也無差?”
古楊看到照片上的人,不免也皺了眉。
就這個月,沐總忽然讓查查夫人,他這邊還沒有頭緒,藍修又是哪來的照片?
不論是這個人與夫人相似,還是她就是夫人,藍修這樣的行為,未免太卑鄙。
“如果沐先生還想要資料,我手裏也有。”藍修聲線很平,把握十足,“采姨早年就在第一島,但大陸認識她的人真是不少,要說最能認出她的,大概就是蘇夫人?”
“啪!”照片被沐寒聲擲回桌麵,劍削的眉峰鋪了一層捉摸不定的冰冷,看向藍修卻是一句:“不過一張照片,能說明什麼?這世上五官相似之人千千萬萬。”
藍修大概料到了他會這麼說,笑了笑,“沐先生大概覺得我很卑鄙,但是沒辦法,你的車禍在先,我藍某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至於這個人,你若不信,我會給你再送資料。”
古楊意欲上前說什麼,被沐寒聲抬手阻止了。
沐寒聲說:“聽說,那可是在藍家伺候幾十年的傭人,要說起來,第一個反對的,恐怕是藍老爺子?”
“這就是我該考慮的事了。”藍修淡然一句。
很顯然,這一件事,已經沒了商談的必要,之要沐寒聲不退步,藍修也就這麼一條路。
沐寒聲帶著古楊走的時候,藍修依舊在樓上,目送著。
“藍座,他會作罷麼?”青山站在一旁。
藍修笑了笑,“不會。”
青山愣了一下,既然知道如此,藍座又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
“因為我想弄清一些事。”藍修洞察了青山的想法,淡淡的一句,然後轉身拿了外套,離開。
出了那個茶館,上車時,青山才問:“不知小姐哪天回去,咱們等不等?”
藍修靠在椅背上,“傅氏的事不知如何了,想必有些麻煩,晚上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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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聲的勞斯萊斯裏,同樣是一片寂靜。
古楊幾次看了他,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但一涉及夫人的事,沐總情緒一定不會好,他心疼自己的母親缺失丈夫的愛,又恨她連那點能力都沒有,隻能自怨自憐。
“沐總。”良久,古楊還是開了口,“太太回來,應該住的是傅宅。”
古楊的意思很明顯,藍修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有些事,應該讓太太知道才是。
沐寒聲卻掀了掀嘴角,“他們什麼關係?她會不知道藍修想幹什麼?”
言下之意,藍修做這些之前,傅夜七早就該知道了的。
但他們的車子,在回到禦閣園之後,沐寒聲遲遲不下車,最終捏著眉間吩咐:“去傅宅。”
就算不進去,看上一眼也行。
而藍修已經到了,客廳裏有傅夜七略微揚起的聲音。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有些不可置信,“且不說采姨是誰,就算是,你怎麼能想出這種卑鄙的手段?”
她跟藍修認識這麼久,最知道他是什麼為人,這種事,他從來不屑於做的。
沒聽他說話,傅夜七歎了口氣,“藍修,我連夫妻之情都拋卻了站在你這邊,你千萬別讓我兩邊不是人,尤其,采姨不該被卷進來。”
藍修坐在沙發上,微微敲著膝蓋。
“采姨在老爺子身邊這麼多年,你下得去手?”她再次擰眉問。
藍修終於幾不可聞的笑了一下,“你好像不信采姨和沐寒聲的關係?”
因為她一直在說的,好似是他在無端利用采姨。
她站在茶幾前,輕緩的籲氣之後,才道:“不是不信,但有些事,既然她本人不願提,那就不去揭,她不想撿回那個身份就有她自己的理由,何況,倘若她真的是沐寒聲的母親,沐家早已認了她過世的事實,咱們何必去攪這淌渾水?”
藍修低眉思量著,采姨若真的是沐家媳婦,那麼顯貴的身份,她都不願要,寧願在藍家當下人,那的確該有她自己的理由。
好一會兒,藍修才淡淡的笑了笑,“放心吧,我也不過和沐寒聲一提,真拿采姨去威脅?老爺子第一個會削我。”
藍修說完話,已經從沙發上起身,輕輕拍了她的肩,示意她不必想太多,“已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回島上的日子,你自己定,我讓青山留下陪你,青木隨我回去。”
她抿唇想了會兒,抿了抿唇,“那,青山今晚就住這兒吧。”
青山是不會有任何推拒的,主人怎麼安排就怎麼來,所以,從傅宅出去的,隻有藍修和青木。
過了個三四分鍾,傅夜七才想起問青山:“晚餐吃了麼?”
她依舊準備叫外賣,如果青山沒吃,就多叫一份。
青山恭敬的應了一聲:“已經用過了小姐。”
哦,她想了想,淡笑道:“你先坐,我去給你收拾個房間。”
青山點了點頭,但也沒坐下,而且習慣性的打量著這座宅子,並非在鑒賞,或是琢磨它的價值,隻是在評估它的安全性。
傅夜七看出來了,也隻是一笑,轉身去給他收拾房間。
傅宅在幾十年前很宏偉,房間的格局寬敞是一定的,所以她收拾起來,也需要些時間。
鋪完床單,準備把衛生間一應物品全部清潔一遍時,青山忽然神色匆匆的走進來,“小姐,我出去一趟。”
她直起腰,不自覺的蹙眉,“怎麼了?”
青山手裏捏著手機,“藍座好像出事了!”
出事?
藍修才剛從這裏出去,能出什麼事?除非有人一直在跟蹤他,早就算好了他這次回來要動手。
她是和青山一起疾步出的門。
開車從傅宅出去,不過十來分鍾的地段,昏暗的夜色裏,根本看不清事發時是怎樣一種狀況。
濃重的汽油味,還有車胎的焦味,藍修的車被撞的慘不忍睹,車頭幾乎杵進馬路內側的山體。
“呼!呼!”的低喘越來越清晰,青木正從駕駛位爬出來,額頭都是血,車邊還有打給青山的電話。
兩人匆匆跑過去,青山試圖把整個車子翻過來,因為藍修在裏邊毫無聲息。
“喂……”微弱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那時傅夜七才知道距離不遠的馬路外側竟還有一輛車。
而那個聲音,是古楊,他在虛弱的叫救護車。
有時候她真不想腦子轉得這麼快,但沒辦法解釋這樣的場景,沐寒聲為什麼會在這裏?
又一次的車禍……藍修下午找沐寒聲說要用采姨威脅他。
他的母親是個雷區,藍修碰了,所以這麼狠麼?狠到硬碰硬,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呆愣幾秒,站在中間,左右不是。
看著青山已經把青木弄出來,兩人合力救藍修,她才走到古楊麵前,結果他手裏的手機,清晰的給120報上地址。
“沐寒聲?”她試著叫後座的男人,聲音很平靜,可是伸手想去推他時,才發覺手腕顫抖得厲害。
看來她對他的擔心,超過自己的控製。
古楊的車沒翻,但撞得也很慘,而且古楊一看就是短暫昏過去之後醒來的,看到她,一臉發懵。
“你先別動了,救護車馬上就來。”她對著古楊,說話之間,隻覺得陣陣的冷。
古楊擰眉,緩緩靠回去,嘴裏念著他的主子。
傅夜七扒在車邊,“我救不了他。”她甚至不敢動,因為不是醫生,怕一動沐寒聲,萬一又哪裏二度受傷怎麼辦?
“太,太……”古楊氣若遊絲,下一句也不知想說什麼,卻半天說出來。
“你什麼都不用說。”她阻止,一遍遍的看時間,傅宅在郊外,救護車來得恐怕會晚一些。
每一次的事故都來得這麼突然,都這麼不留餘地,為什麼非得到這個境地?
救護車來時,她看著沐寒聲和古楊被送上去,青山已經把藍修和青木弄上車,但看意思,是不會去醫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