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被宮池奕帶走了,在沐寒聲回來之前,杜崢平就是空有其位,什麼都做不了。
那個房間外,杜崢平的人毫無還擊之力,看著宮池奕優雅的坐著輪椅遠去。
上車之後,宮池奕瞥了一眼倒在座位上的藍修,見他嘴唇有些紫,倒是笑了一句:“他上位時你跟我作對,這回被他咬了,也算給你教訓了!”
藍修沒說話,嘴巴幹得有種要冒煙的錯覺。
聽宮池奕又說:“你的兩個手下,已經在回去的路上等你了。”
“謝了。”藍修終究說了一句,氣息不穩。
一旁的男人清貴的勾了勾嘴角,慵懶的倚在靠背上,折疊起來的智能輪椅被他用來當支撐,橫著手臂搭在上邊。
大概快把藍修送出榮京時,宮池奕才想起什麼事,“對了,聽說她最近病了,習慣用中藥?”
藍修微仰頭靠在座位上,車內沒開燈,隻偶爾能借光看到一張英糲分明的臉,聽了宮池的話,一雙幽深如海的眼打開,毒性緩了會兒,精神多了,“嗯,丫頭身體特殊,不適合西藥。”
“我會派人送去的。”宮池奕低低的一句:“好好照顧她,雖然我對她了解比較片麵而稍有微詞,奈何她是我嫂子,大哥的心頭肉!”
藍修側首看了宮池奕,“丫頭做什麼,都沒錯,她有她的考量,幾次的事,該怪我。”
宮池奕挑了挑眉,對他們之間的事不太感興趣。
“我隻能送你到這兒了藍先生。”車子停住後,宮池奕神色平淡,卻眉眼自厲,淡淡的勾著唇,“或者你要是願意也可以跟我回去,繞道去第一島。”
“不了,多謝。”藍修已經開了車門。
“哦對了。”宮池奕不知又想起了什麼事,“杜崢平都對你這樣了,想必藍先生不會再執迷不悟,覬覦某些東西?”
其實,宮池奕清楚藍修的魄力,萬軍之首,有雷霆之勢,還真怕他一惱火,報複杜崢平的同時,把榮京給占了,大哥不在,他又在英方內閣,插手也不算特別方便。
藍修回身,淡淡的一笑,“我不會不顧丫頭。”
眼下之下,最後要動的是沐寒聲,但傅夜七為了他,幾次傷了沐寒聲,他藍修也非絕情之人,不會幹出畜生的事。
車裏的男人在昏暗裏的峻臉慵懶一笑,“那就好,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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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夜七的感冒好得勉勉強強,咳嗽卻一直不斷,尤其夜間咳嗽起來根本挺不住,嗓子幹澀、瘙癢,咳起來都覺得疼,還是忍不住。
秋落看著她這樣,每天跟著擔心。
“你這身子,西藥又不適用,中藥我又不懂……”她皺著眉,給她端上蜂蜜水。
這都淩晨了,齊秋落幹脆是因她的咳嗽而醒的,聽著都覺得難受。
喝了兩口蜂蜜水,傅夜七緩了會兒,才道:“沒事,總有好的一天。”
反正也是睡不著,齊秋落就在床邊坐著,看了看窗外黑乎乎的天,倒不是不喜歡這裏。
隻是……
“咱們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去?”她輕輕的問了一句。
傅夜七轉頭,放下水杯,略微綿長的吸氣,嗓子裏舒服了點,“我可能下個月回去,至於你……藍修這邊,你還走不開的,你要是有什麼事想跟那邊的說,我可以給你轉告。”
說起這個,齊秋落不免自嘲一下,“我這人生重心,貌似就你一個,你說還有什麼轉告的?齊夫人估計都快忘了我這個女兒了。”
她好一會兒沒說話,隻是安靜的盯著秋落看了會兒。
“你現在好像……一點也不會想起莊岩?”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忽然這麼問,但是反應過來,已經問出去了。
齊秋落挑眉,“我和他,不跟你和沐寒聲一樣,我知道你想沐寒聲,但我跟莊岩……好吧,我自己也挺糊塗,糊塗的開始了,糊塗的結束了,倒也挺挺好,沒耽誤人家。”
看來那時候有些生氣,這會兒平和了。
猛然見了院子外好像有車燈閃過,又聽到了幾許響動。
齊秋落的動作最快,“是不是他們回來了?”
她點了點頭,大概是。
青木一身疲憊,完全是被青山攙扶著的,藍修雖然臉色很難看,但走路還算正常。
齊秋落看到藍修血肉模糊的手掌卻是眉頭緊皺。
“怎麼弄的?”
藍修一臉疲憊,“給青木弄點吃的。”
“我去吧。”傅夜七看了秋落,“你給他們處理傷口。”
幾個人都很默契,動靜很小,不至於把老爺子吵醒。
而第二天天亮之前,青木已經被青山背出別院,特意找了個地方讓專人照顧著。
吃飯時,老爺子見了藍修用左右吃飯,皺了一下眉,“事情不順利?”
藍修麵色坦然,還淡然勾了嘴角,“很順利,青木回來了。”
老爺子,欲言又止,最終是沒好說什麼。
飯後,父子倆在客廳裏低低的聊了會兒,老爺子就帶著采姨說出去轉轉。
傅夜七在後院乘涼,藍修出來了。
他跟她說“欠了沐寒聲一個人情。”
一聽他的話,她麵目淡然,卻抬眼看來,“他不在國內,怎麼幫你?”
提到宮池奕時,傅夜七腦子裏出現一張冷厲張狂,卻又愛笑的臉,很難得他那種脾氣的人,竟然不讓人覺得反感。
島上的空氣清新又濕潤,正值夏季,偶爾還能聞到不知名的花香,微風輕輕一吹,能把人的話語盡數帶走。
但還是能聽見她清清淡淡的問:“其實,你不想讓我回榮京去,是不是?”
藍修那深海一般的眸子閑適的看著不遠處,因為微風而輕輕眯著,胳膊隨意搭在桌邊。
“回去,你勢必要受委屈的。”他低低的一句,聽不出起伏。
她淡然一笑,傷沐寒聲在前,算不得委屈。
“杜崢平走到這一步,恐怕也盡頭了,所以沐寒聲有更多的事可做,榮京勢必要緊張一段時間,我怕……又牽扯到你。”這一次,藍修終於轉頭。
杜崢平的路到頭了,這個她能預料。
所以,有一批人要下來,就有一批人要上去,沐寒聲的工作很多,她的工作肯定也不少,畢竟她和他關係特殊。
又一陣風吹來時,她輕輕咳了一下,麵色平靜,細看,眼角又似乎帶了笑,“你知道,這半年我都想了什麼嗎?”
她若不說,恐怕大家都極少會去注意,在第一島,竟然快半年了。
藍修忽然認認真真的看著她,他們曾經朝夕相處七個年頭,她這樣的神色並不多。
“以前的傅夜七,心裏想的一直隻有兩件事:收回傅氏、榮耀仕途。”她笑了笑,“現在一想,我可是個女人,怎麼能盡想這些事?以前的傅夜七,太處心積慮,太步步為營,那是因為從小受的傷太多,走的磨難太雜,但人不該一直回味那些痛苦的。”
藍修不理解她十三歲之前的顛沛流離,但他親眼見過她在藍軍麵前的不怕死,那的確,不該是一個女人做的。
她似乎輕輕的歎了口氣,又像是為了舒緩,才道:“因為磨難過多,所以我習慣了去計較自己的得與失,卻忘了考慮別人的,比如沐寒聲。
初結婚,因為我差點流產,把一切怒氣都撒到他頭上,遷怒於他的過去。
再後來,他對我的好,絕不是別人能想到的,更不是別人能做到的,可如今想回去,我竟然那麼理所當然,好似他就該不求回報。”
那天,藍修還記得,她溫婉的笑著,說:“我從前一直沒想過一件事,但現在很想去學。”
那件事,是談情說愛,認真的去愛。
甚至可以把工作放在第二位,把傅氏放在第二位,不再那麼步步為營。
她說:“於你,於他,我誰都不想傷害,如果你們之間還會有衝突,那我想,我恐怕隻能視而不見,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
沐寒聲明明早就該知道藍修最後想的,是替代他,可他從來沒說過藍修半個‘不’字,甚至毫無苛責的被她傷著。
藍修知道,她說那麼多,無非就是不想讓他阻止她回榮京。
所以,七月剛進去沒幾天,她的行程就定好了。
齊秋落送她去的機場。
“希望我下次見你,能聽見不一樣的好消息!”傅夜七在機場門口淡笑著說。
齊秋落不大在意,夏季的唯美絲裙在清新的風裏搖曳著,也淡笑的回:“反正我不喜歡整天麵癱的男人,你這個願望恐怕很難了!”
她笑,藍修在別人眼裏雖然肅厲,但跟麵癱還是有差的,她開玩笑,“那是你沒把他哄好。”
“我又不是養兒子,哄他幹什麼?”齊秋落嘴下不留情。
但傅夜七知道,秋落照顧人,比誰都仔細,所以她放心。而且以後,隻要沐寒聲不大開殺戒,第一島也不至於動蕩,希望藍修能放下一些顧慮。
“你快進去吧,咳嗽一直好不了,別吹風了,回去記得去找陸銘,讓他給你弄點藥。”齊秋落忍不住囑咐。
她點點頭,拎著不大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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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聖地亞哥。
老太太想跟著孫兒回榮京。
哪怕在屋裏,沐寒聲英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看不清曾經那雙幽邃的眸子,一張五官鋒利分明的臉,依舊冷峻,又多了幾分詭冷的迷人。
“您是想回去照顧我,還是想回去看她?”沐寒聲言辭直白,峻臉不動,隻有薄唇淡淡的一句。
陸婉華輕輕歎了口氣,“寒聲,小七是做得不夠周到,可我還是心疼那孩子……”
“她過得很好。”沐寒聲冷淡的接了一句,“這事沒得商量,我會讓宮池奕來接您,您就跟他去那邊住一久,我和她之間的事,您以後別再操心了。”
陸婉華眉頭越是緊了,他也知道孫兒受了傷,寒了心,可他們是多好的一對啊。
“你難道真的打算讓雅君回來?”她不放心的問著。
沐寒聲不說話,淡漠的薄唇,唇線越發分明。
“你這是要徹底把小七往外推嗎?”陸婉華有些坐不住,她這孫子,向來不是破罐子破摔的人,這次是怎麼回事?
男人還是那句話:“這些事,您別多管了。”
“那我想看看司暔,總可以吧?”老太太打著商量。
沐寒聲抿了抿唇,想起了她之前說的一句話,心底有些躁,“我會把瑾兒送過去,反正她也可見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