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了,迪雅君的手機沒關,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也才會一路焦急趕過來。
看著他的沉默,她清涼的勾著嘴角,“我清高,我虛偽,我自私,我狹隘……”她一字一句的說著,殘忍的自剖,“所以你別再找我了,我有哪一點值得你心甘情願的受傷?”
說完這一句,似乎連最後一絲力氣也用完了,緩緩退了一步。
沐寒聲不讓她走。
伸手將她攬了過來,緊緊握著手腕,“你沒有錯,是我的錯……”
“放開我。”她低垂眼瞼,先是迪雅君,現在是他,她又哪來那麼多精力跟他們吵?
沐寒聲不但不放,反而想把她拉進懷裏,“夜七。”
一下子激起了她這一晚所有的憤怒,狠狠甩手,卻掙不開,隻能紅著眼盯著他,“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她已經把我剖析得很明白,難道你還要再來一遍嗎?”她緊皺眉,目光裏都是疼痛,“還是你們非要在我麵前秀恩愛?顯示她多愛你?可以為你攬下罪責!還是顯示你多愛她?當年可以縱容,現在同樣可以為她攬罪!”
激動到無力,幾乎要靠他托住整個身子,可她說不夠。
“既然是這樣,你們要怎麼愛都好,不要在我麵前晃!還是你們需要需要觀眾,那為什麼當初不選時陸銘,你們倆結婚啊,這樣我傅夜七這輩子都不用遇上你!不用經曆這些!不用糾結要怎麼做才不會傷害你。現在好了,我退出!我成全你們,你可以愛她了,你不必隱忍了沐寒聲,你去愛她!別招惹我你去啊!”
她的情緒起伏得連自己都控製不了的顫抖,雙手死命的推他,打他。
“我愛你。”對著她徹底激烈的情緒,沐寒聲定定的看著她,任她推打紋絲不動,隻是低眉,沙啞沉澈的生意你,疼痛萬千綿柔,“我愛的是你夜七,從來都隻是你,沒有別人。”
迪雅君站在一側,那樣的震驚,又幾不可聞的心痛,捏緊的手心,拳頭僵到發白。
沐寒聲說愛?
他口中,竟能說出這個字?
幽幽回想,曾幾何時,池公子醉意熏熏的說:“對女人愛到深處,必定要說出我愛你三個字的,連這三個字都說不來,又怎麼讓她知道你愛著?……可是怪了,我偏偏對著顧小姐說不出來。”
“跟你結婚,我從未後悔過。”沐寒聲看著她震驚木愣的臉,“我知道你生氣,但不管你怎麼推,我都不會走。”
迪雅君怔怔的站著,原來他不是不會深情,比她想象中更能深情,隻是她從來不知道,而已。
他那麼愛傅夜七,她還需要在這裏說什麼呢?
迪雅君落寂離開的背影,喚回了傅夜七的思緒。
沒有看沐寒聲的臉,沒有說一句話,隻想離開他,可他不鬆手。
“放手吧。”她終於無力的開口。
“我不想給你壓力,隻是想讓你知道,該讓你知道了,不管你恨我、怨我,我愛你,所以必須承受該承受的一切,包括你的懲罰。”
他試過失去她的痛,一天,一時都受不了。
但他的要求不高,能看著她就好。
寂靜的街道,他最後低低的,柔切的說:“給你約的婦科醫生回國了,每周四都會在,你不想見到我的話,隻要你去,她就知道是你。”
那一秒,她忽然洶猛的流淚。
她知道的,她知道他對她的好,不論大小事,他會記得清清楚楚,知道這個傷害他當年不知情,知道他當年不可控不可預知,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說服不了自己絲毫不去計較。
如果真的沒別的辦法,唯有分開,惟願不見。
纖瘦的人從他懷裏逐漸走入淒黃的路燈下,無力的背影被光暈打散。
沐寒聲靜靜的立著,臂彎沒人了,心也陡然也掏空了一塊。
思緒猛的回轉,長腿就要邁出去。
“你現在追她有用嗎?”身後是迪雅君。
她又折回來了,因為沐寒聲的腿沒好利索,總是開車會複發。
也繼續說,“她的苦難沒有錯,你也沒有錯,可她就是需要說服自己的理由,就是必須折磨你,就是必須找個理由維持自己的清高,她不需要你了。”
“迪雅君。”沐寒聲極少極少這麼稱呼她的全名。
迪雅君心裏早就哀然,他的冰冷沒有引起多大波瀾。
沐寒聲眉宇陰鬱,薄唇微冷,“我不允許你這麼說她。她經曆的苦難沒有錯,更甚,是誰造就了她的悲苦?”
是那個項目,是站在這兒的迪雅君和那些耍手段的人。
回去的路上,沐寒聲毫無表情,疲憊的五官盡是暗沉。
“我不對她說簽名的不是我,並非包庇你,隻是有些事有待查證。”
迪雅君微微的緊了手心。
“你瞞不了我,魯旌說,當初要印章的不是你,是有人以公事唯有,甚至申請了批文。”他看似低低的,毫無意味的說著。
可當初他在軍隊,根本沒見什麼批文。
迪雅君皺了眉,卻直到了禦閣園,對於這件事她都不說半個字。
進了門,她才低低的一句:“我會去自首。”
沐寒聲沒開口,沉默的上樓。
……
傅夜七回到家裏,一進門就頹然坐在了玄關處,多一步都走不動了。
她想思考,想直到這件事怎麼辦,可是偏偏腦子裏一片空白,全身疲憊的連呼吸都費力。
甚至在玄關昏昏欲睡不知到幾點,她才終於摸黑爬上樓。
再醒來時,手機裏有好幾個玫瑰園的未接。
也許,事情到了現在,奶奶終於知道了吧?
電話打過去,卻是沐欽。
“夜七,奶奶最近身體一直不好,她沒敢敢告訴你,可有些事她憋不住,但她老人家要我,一定跟你談談。”沐欽低低的聲音,帶了幾分道不明的思緒。
她不知道為什麼答應了。
也許,她不可能上訴沐寒聲,卻需要充分的理由說服自己。
沐欽就在玫瑰園。
她去的時候,奶奶的午休。
“奶奶不希望你們就這麼散了。”沐欽輕輕的說:“她說,她當初指婚,就是想讓寒聲彌補他父親犯下的錯。”
傅夜七皺起眉,可是想象這句話奶奶說出來,她心底酸澀的疼。
奶奶幾乎沒有一天不在操心他們的婚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輕輕的吸氣,盡量平緩的開口。
沐欽薄唇輕輕抿著,眉頭輕輕的皺了皺,看著她。
“十六年前項目的事,奶奶知道,如果說奶奶把二叔趕出家門,是因為夥同別人謀殺二嬸,那項目的事,是讓奶奶鐵了心的斷絕母子關係,她甚至差點打斷二叔的脊骨,隻是二嬸出事時,奶奶才知道二叔竟然是幕後之人。”
二叔當年離開沐家時,連腰都直不起來,那樣傷重離開,想必不久就離世了,沒人去關注。
關於沐寒聲父母的事,她知之甚少,卻唯哀喟歎。
後來,聽沐欽悠悠的說著。
“你知道嗎,你母親當年救過沐煌,奶奶才那麼痛心二叔的無情無義,把本該屬於傅氏的項目就那麼給了別人,可是沒人知道,二叔是怎麼把寒聲的印章弄出來的。
那時候的寒聲在軍隊兩年了,是眾多權勢心裏秘密推舉的總理預備人,國際上已有地位,他的名字,就算寫在國際關係人,或者擔保人一欄,都不會有人說什麼,甚至連最後審批都能直接過,所以項目轉購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