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楊站在幾步遠處靜靜的看著兩人,也沒有上前。
是醫生的找尋打斷了兩人。
“莊先生可以提前離開無菌室了。”醫生來的時候,先是看著宋沫的,見了傅夜七之後,已經在轉向她,道:“莊先生情況比較穩定,院方並不硬性建議他繼續住院。”
身體恢複超出預期理想,又有條件的話,其實醫院更建議將病人接回家裏,方便照顧,至於平時的清潔、殺菌護理,醫院當然也會給予谘詢建議。
可傅夜七看了看宋沫。
片刻才轉向醫生,“我們會考慮的,但還需要進行商量。”
畢竟現在宋沫身體這樣,不可能無時無刻照顧著莊岩,說不好,她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
醫生溫和的笑,“好。”
三個人跟著醫生在病房外站了會兒,然後看著醫護人員給莊岩做一係列檢查,確保所有狀況無誤。
沒大會兒,一個護士匆匆走出來,“莊先生醒了,您看誰進去?”
宋沫愣了一下,其實他昨天就醒了一次,但沒有徹底清醒,隻是恍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又疲累的閉上眼,並沒有說話的跡象。
她看了宋沫,清淺一笑,“你去換無菌服吧,我就不進去了。”
宋沫這才低頭看向她的腹部,激動之餘若哭帶笑的點頭,跟著醫護人員匆匆去換衣服。
站在她身後的古楊也鬆了口氣,總算是醒過來了。
別說是這麼幾個月,但凡有人住院,對身邊人也真的是一種煎熬。
“太太。”宋沫進去之後不一會兒,古楊微微上前,在她身側低低的一句:“沐總馬上就過來了。”
她目光還在病房裏,聽完也點了一下頭。
莊岩的事,最終該沐寒聲做決定,尤其是給莊岩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專業護工。
沐寒聲過來的時候,宋沫還沒出來。
從窗戶裏隻能看到她趴坐在床邊,幾乎是小聲低語,大概也隻有莊岩能聽見,師徒倆一向感情好,莊岩一睜眼就看到她,想必也高興。
站在她身側,沐寒聲一手輕輕攬著她,也看了會兒,這才理了理她的發絲,“站多久了,累不累?”
她笑了笑,“沒事。”
可沐寒聲垂眸,透過她的淡笑看進眼裏,劍眉微微蹙了一下,又看向古楊,問了一句:“出什麼事了?”
他聲音很低、很沉,看似沒有波瀾,卻隱隱帶了幾分威嚴。
不光是因為她眼底幾不可聞的泛紅,現在的沐寒聲隻要看她一眼,幾乎就能將她的情緒看的一清二楚。
古楊抿了抿唇,他的目光有多犀利就有多敏銳,毫無疑問。
傅夜七握了握他的手,“沒事。”但是他一雙鷹眸極壓迫的盯著她,隻好笑了笑,“一會兒跟你說。”
這還差不多,他倒也不問了,隻是一手裹了她,另一手握著她細軟的手指。
宋沫出來時見了沐寒聲,紅著眼睛吸了吸鼻子打招呼:“寒聲哥。”
沐寒聲喉結微動,低低的“嗯”了一句,才看了病房,道:“醫生都跟我說了,這是好事,哭什麼,別讓莊岩擔心你。”
這話讓傅夜七微微碰了他一下。
他對宋沫其實一直都是這樣淡淡的,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語調,大概在英國照顧她的那三年估計也是提供所有經濟保障,但淡漠內斂的性格可想而知。
但她還是碰了他。
所以沐寒聲略微垂眸,“怎麼了?”
他擔心的是她的身體。
宋沫看著兩人繾綣恩愛,哪怕隻是一句話都能看出感情之濃,才笑了笑。
傅夜七也搖了搖頭,“沒事。”
沐寒聲抬起英棱眉峰來回掃了一遍,看出了什麼,但薄唇淡淡的抿著,等宋沫打完招呼去換衣服。
他才低了眉,“什麼事,跟宋沫有關?”
她倒是不意外,笑了笑,“午餐跟宋沫一起吃吧,回去路上我們再談?”
男人微微挑眉,最終也隻是一句:“好,都依你。”
用午餐的地方距離醫院不算遠。
她看得出來,宋沫一直都比較拘謹,夾菜隻碰她麵前的,而且是某一個菜盤子角落,一口菜幾口飯,看起來毫無食欲,更像硬塞。
沐寒聲對她是極其溫柔而周到,她喜歡什麼,不用說就會在碗裏出現。
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注意到宋沫的異樣,隻是一直沒有問,席間卻也給宋沫夾過菜,嗓音溫醇,“你最近瘦多了。”
宋沫看著他給夾的菜,卻是鼻頭一酸,怎麼也抬不起頭,嘴唇緊了又緊,握著筷子的手骨節分明,越是顯瘦。
她曾經那麼任性的罵他無情,就那樣忘了姐姐,但他從來沒有罵過她,這樣少言寡語的男人,卻是盡可能跟她講理。
低低的說出一句“謝謝”的時候,宋沫覺得自己都聽不清,可她聽到了沐寒聲說“應該的”,終於沒能忍住眼淚啪嗒落到桌布上,又悄無聲息的鑽進布匹纖維中。
不可否認,宋沫依舊覺得姐姐命苦,遺憾她錯過了這樣一個男人,可是這依舊不影響她現在對沐寒聲的評價。
他真的很好。
宋沫不知道該用哪些好詞,可她知道他很好,他對姐姐的情義、對嫂子的寵愛,不同的情,卻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地方。
傅夜七靜靜的看著宋沫幾乎把腦袋埋進碗裏,皺了眉,看了沐寒聲後笑著接了他先前的話,“沫沫最近瘦下去都是因為照顧莊岩,現在莊岩醒了,他這個師父必須把徒弟再養得漂漂亮亮的!”
宋沫在她說話時吸了一下鼻子,手背順勢劃過眼角,努力的笑。
沐寒聲是從來沒見過宋沫這樣的,在他眼裏,她再轉變,依舊有著當年頑劣的影子,今天卻幾次看了看了她。
以至於回去的路上,他擁著懷裏的女人,終究沒忍住主動問:“到底怎麼回事?”
傅夜七想了想,那張單子她還給宋沫了,隻能自己說。
略微吸口氣,又安靜靠著他的肩,“你還記得宋沫以前經常發燒麼?”
男人點頭,擁著她的拇指習慣在她的手臂微微摩挲。
直到她說出“艾滋病”三個字時,沐寒聲摩挲著的拇指驀地停住。
她的腦袋從他肩頭離開,側身對上他幽暗低垂的眸子,能看到他眼底的震驚,卻被一波一波細細的波瀾掩蓋。
片刻,才聽他英眉蹙著,猶疑,“今天查出來的?”
她搖了搖頭,“不是,早在給莊岩匹配骨髓的時候了。”
其實,他們早該注意到的,隻是那時候莊岩病情危急,采姨的術後狀況又極其不穩定,都忽略了日夜守著的宋沫。
她開始一天天消瘦,每天像恨不得將時間掰開來用的照顧莊岩,她甚至發現過她發燒。
“她跟我說,莊岩匹配的骨髓其實有三個,其中一個就是她,可是她得了這個病,醫生不可能讓她捐。”她悠悠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