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驟密,聲勢瓢潑,簡直如兜頭潑水一般,眼前皆是水淋一片。
五人逐漸靠攏位置,分別警惕一個方位。那黑衣人早已遁走在幻夢術之後,濃鬱的夢元之力包圍了他們,明擺著告訴他們身處幻夢之中。
長敬不停抹著臉上的水跡,全身被淋了個透,忽然想到一事:“等下,那塊儲夢石還在洞口!”隨即便要跑去洞口取石。
吳杳見雨聲太大根本喊不住他,隻好提著劍一同跟上,其餘人為了保持不分散便一同前去。
長敬順著來時的方向走回洞口附近,還要防著自己掉洞裏去,便走的慢,也無聲息。正好看到一個黑影蹲下撿起了那塊儲夢石,回頭正想喚吳杳等人,一抹劍光就噌的從他的臉側滑過。
長敬反應極快,默契地一轉身,讓出位置,眼睛卻一直盯著儲夢石。
那黑衣人已聞劍聲,卻不躲,將那石頭撿了方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間隙還看了長敬一眼,詭異的一笑。
隔著雨幕的對視,分明看不清對方的樣貌,長敬卻突然一凜,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剛好錯身而過的吳杳。
吳杳也看到了那人詭異的笑容,順著長敬的力道止住了劍鋒,提起防備,不想驟變橫生,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黑衣人在吳杳腳下虛幻設了一處景,引她到了山坡邊,她急停不止落勢,匆忙間隻收了劍,避免誤傷。長敬抓著吳杳的一隻胳膊沒鬆手,堪堪將她拽住了,沒整個人滾落下去。
此時黑衣人又一次消失在了山間,隻剩下他們狼狽的五人。
長敬將吳杳從山坡邊扶起,低聲道:“是我將儲夢石丟在洞邊。”儲夢石是它們此行最重要的物證,他們都還沒來得及查看其中是否留有什麼線索。那洞穴裏的屍體過了今日也不一定能再探知往夢了,一切又都成了他們的片麵之詞和猜測,無法證實。
吳杳靜了一瞬,對長敬說道:“沒有你我們甚至發現不了儲夢石,而且我們還有那塊玉墜。”是了,還有一塊從屍體衣服裏找到的玉墜,或許能證明他的身份。
其他人並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林奕沉聲問道:“接下去我們該怎麼辦。”
吳杳收了劍未語,眼下的環境根本不知道夢眼在何處,隨處亂走還可能掉入陷阱。
長敬已回了神,沒有再想前事,那一瞬的懊悔已經消失無蹤,靜下來心觀察四周。
此時,雨勢已經無法分辨真假,幾乎也沒有其他事物可以再參照,能信任的隻剩下身邊的人。
人……對啊!怎麼沒想到呢?
長敬腦海間如電光一閃,對林瑤道:“林姑娘,可以用你的凝夢術恢複原來的雨勢啊!”
眾人先前被黑衣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又被對方的身份所影響,竟忘記了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林瑤也是一拍腦門,“何止啊,敢欺負到姑奶**上了,他這幻夢我都要給他破了去!”
術者術法的精通程度決定了凝夢術的施展範圍大小,當時那黑衣人情急之下釋放的幻夢範圍想來不會太大,更難以控製住整座山體。
因此,吳杳等人都沒有動手,而是將林瑤圍在了中間,令其專心設置凝夢結界,盡可能地探知幻夢範圍,他們則保持警惕,以防那黑衣人沒有走遠,正躲在暗處準備偷襲他們。
這是長敬第二次見識林瑤的凝夢術,第一次畢竟是同僚之間的切磋交流,點到即止,且範圍僅局限於織夢閣內的修習室,此時則擴大到了未知的山林內,所需的精神力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上一瞬還冰冷地拍在他們臉上的雨滴就與那日時玉幻化出的風息一般,分毫不差地凝結而止,猶如冰淩一般停滯在了空中,仿佛連時間一並停止了。
“不對勁,雨應當沒有完全停止!”吳杳冷靜沉著的聲音瞬間點醒了眾人。幻夢應當隻是加大了雨勢,凝夢術也隻能凝結幻化的雨滴,並不能影響真實的天氣狀況,而眼下所有雨滴都靜止了……
吳杳心中閃過一個可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雙重夢境……”
長敬不過剛入門的新手,自然沒有聽說過什麼雙重夢境,但是林奕等人卻是知曉,心下驚歎與吳杳敏捷的反應外,更震驚於那黑衣人的手段。
所謂雙重夢境,是指術者在布置下第一重夢境的同時,在其上覆蓋另一層夢境,隻有當第一重夢境被凝結或是打破時,才會顯現第二重夢境,令深陷幻夢的人誤以為自己已經破夢而放鬆警惕,此時再趁機以第二重夢境攻其不備……
長敬沒有去想雙重夢境是什麼,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周圍的環境中,當周圍一切都處於靜止狀態時,極其細微的動態變化都會被放大,如針刺般反應到視線內。
“小心右邊!”他的眼前剛晃過一個黑影,他甚至來不及分辨,立即高聲提醒。
他的右邊正是趙清語的位置,趙清語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她同樣沒有去分辨衝她而來的是什麼牛鬼蛇神,此時相信同伴的判斷才可以在第一時間作出躲避或反擊。
趙清語腳踏迷蹤步,身形極快之下連衣角似都出現了幻影,與先前接應林瑤回避暗器時的絕妙輕功如出一轍,轉瞬便消失在了原先的位置,露出中心的林瑤來。
林瑤霍然睜眼,臉上毫無驚慌之色,反提起一笑,“等的就是你!”
出手反擊的不是林瑤,而是林奕和吳杳!
論感知和反應,吳杳和林奕絕不會在趙清語之下,他們像是約好了一般,同時衝向趙清語原先的位置,一劍一拳極淩厲地迎向那黑影。
那黑影感受到強勢到劍鋒與拳風,以極其詭異的角度倏地一偏攻勢走向,避其鋒芒,轉攻最弱的長敬。
長敬當然不會站在原地等挨揍,正是黑衣人的突然出現,他才突然靈光一閃,發現了夢眼所在。試想,當術者身處自己所設的夢境中時,還有什麼比術者自己更清晰更易掌握的夢眼?這一刻,死門就是生門!
“毒粉,閉氣!”
長敬的右手突然從懷中摸出一把細膩的藥粉來,衝著近在咫尺的黑衣人迎麵一灑,細小如雪沫的藥粉瞬間侵占大片空間,遮住了黑衣人的視線,長敬口中還同時高喊毒粉,提醒同伴閉氣。
黑衣人當下本能的就要避退,然而他身後便是吳杳鋒利的劍刃。吳杳豈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左手軟劍毫不手軟地直奔他的要害。
不料,那黑衣人竟在險之又險的一瞬還不可思議地旋了半身,向側後方倒去,雪亮的劍刃擦著他的胸腹平移而過,似是撞擊到了他懷間的一個硬物,猛烈的力道將其推出了衣襟,掉落在地。
儲夢石!
黑衣人此時也顧不得撿石頭了,雙手在背後一點地,一個後翻而起,雙腳掃過吳杳和林奕的身前,止住了他們一瞬的攻勢,他也不戀戰,徑直就竄入了漆黑的樹林,消失不見。
林奕當即就要追去,一個豆大的雨滴就突兀地點到了他的臉上。
靜止在空中的雨滴與那黑衣人一同消失不見了,空中又現出了真實的雨水。
林瑤道:“咳……咳,他收回了幻夢。”
四周又變回了他們來時所見的山道和樹林,到處都是他們淩亂的泥腳印,而那黑衣人卻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林奕皺緊了眉:“竟讓他逃了。”
“咳……李長敬快拿解藥來,我好像吸入你那毒粉了!”林瑤一邊猛咳一邊猛拍長敬的後背。
長敬剛彎腰撿起地上的儲夢石,回頭一笑,“哪來的毒粉,我唬他的。”
林瑤立即不咳了,橫眉叉腰:“半仙,你怎麼自己人都騙?”
長敬笑著搖了搖頭,未答。林奕接口道:“這裏就你一個傻丫頭,不先騙你,怎麼騙那黑衣人?”
林瑤腦筋一轉,明白過來,又大氣,跑去山坡邊上打林奕了。趙清語在一旁靜靜地笑看,總算是脫離險境了,這一趟也不算白跑。
隻有吳杳還皺著眉,心思重重。長敬地走到了她身側,將儲夢石遞與她,故作輕鬆道:“屬下不才,還有勞閣主了。”
吳杳看了長敬一眼,接過儲夢石,微微揚了嘴角。
五人回到織夢閣靈淵後,立即通過取夢術從那塊儲夢石中提取出了唯一被記錄下的那個夢境。
他們沒有猜錯,這塊儲夢石雖然還隻是半開采的狀態,但卻已經留下了使用的痕跡。
吳杳雙手平穩地放於儲夢石之上,唇間輕語,便見有一縷半透明的白色雲霧從儲夢石光亮的那一麵鑽了出來,自發地順著指引彙入靈淵之中。吳杳右手在前方一抹而過,夢中景象便展露在眾人眼前。
“喂,霍老三,你可別給我說漏嘴了!”是夢主的聲音,他在對麵前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說話,隻見那男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催他趕緊開鎖。
夢主的視線這才轉向他們身前的這扇門,門上鎖著兩把鎖,他掏出鑰匙一把把打開了,推門前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霍老三,得意地說道:“你可瞧好了,這些全部都是我們的了!”
隻見那門一打開,就出現三口木箱子來。箱子的蓋子是翻開的,裏頭的東西忽然見了光,映出金黃耀眼的色澤來,個個有成人拳頭大小,規格大小都一樣,堆地高高的,三個箱子都差點放不下。待兩人進了屋,合上了門,才顯出那東西的本來麵目。
竟是三大箱黃金!
霍老三衝上來,猛地撲到中間那個箱子上,兩手展開分別攬住左右的兩個箱子,他這一碰,堆在高處的那些金元寶便都滾落了到地上,嘴裏還高喊著:“老子發財了!發了!什麼織夢淵、枕月舍都滾一邊去吧,老子要比那皇帝老兒還要有錢了!”